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烂柯经》
许多事情,开始面对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它无比高尚,然后会怀着敬重的心情去做,一段时日后趋于习惯,得心应手,心态越发平和,到尾声时,便觉得事情本来平淡无奇。所谓高尚,亦是平凡。有人说,这就是一个人从幼稚到成熟的表现。
我们一生当中要接触许多人,上至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甚至皇上、大汗,下至平民百姓,农牧渔樵,以及乞丐、流徒,往往我们会以貌取人,敬重官位。我们被训斥、捉弄、侮辱,是那些强过我们的人,而我们往往高调报复的,却是不如我们的人。
这便是我们常常做的事情!我们是一群处在权势与卑微中间的人,有时俯首听从,有时趾高气扬,不错,我们就是锦衣卫,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
我从来都认为,自己不可能会是个好人,更不可能是个合格的锦衣卫!说自己不是好人,因为我是锦衣卫,双手不知做了多少错事;而我不是合格的锦衣卫,却因为我有时候心怀善念,也想做个人!
大明正德十五年九月,清江浦。
我知道,我这一剑刺下去,所谓的家仇国恨都会一笔勾销;我知道,我这一剑刺下去,我将失去我的好朋友,此时,青山绿水,湖面掠过的微风夹杂着偶尔的蝉鸣,世间最美好的静谧就在身边。他正瘫卧在舟头戏水,酒酣正浓的他,懒懒的不愿抬起眼皮,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一直以为是好兄弟的我,会在犹豫是否杀死他!
而我最大的犹豫,却是十五年的锦衣卫生涯,从年少时的懵懵懂懂,到中年时的游刃有余,地位低下也好,位高权重也罢,其实我早已厌倦这种生活。
我是一个普通的人,本来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而我曾经做的事情,却是世人不敢小觑的。而我其实是卧底,而且是三重卧底!
本人男,官居锦衣卫指挥使兼北镇抚司镇抚使,十五年间,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叫牟斌,石义,钱彩,还有钱宁。同时为东厂提督,入东厂十一年,为司礼监谷大用公公亲信!
而我另外的身份,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神机营总管太监张永公公的亲信,义子。至于什么职位,我一直不清楚,但待遇优厚。
十五年前,我是懵懂少年,从小小的锦衣卫校尉做起,总旗,千户,镇抚使,指挥使,亲手处理的案件多如牛毛,我走过大江南北,处置过皇亲国戚,朝廷重臣,我忘不了安化王朱寘鐇的绝望,也忘不了宁王朱宸濠的绝望,更让我难忘的,是那些普普通通官员的绝望。还有刘瑾,正德年间最有权势的太监,他那双鹰眼,就算是凌迟的时候,永远是睁着的,哪怕掉在尘埃里,也是一直盯着我,仿佛在说些什么。
至于我更重要的身份,是大明镇国公总兵官朱寿的副手,结义兄弟,嘉国公。我们携手在应州打败了小王子,实现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可饮匈奴血”的梦想,我们在一起花天酒地,却都在勾勒明天的美好,只不过,他想着的是大明的明天,我则想着明天的大明!
忘了说明,我不是太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姓张,单名一个英字,保定府人。我家世代行医,家中男丁几乎人人都会看病,但名气却很小,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过门庭若市的局面,一年当中很多时候都是去外面行医,所谓行走郎中吧。大抵大夫们都希望名曰“妙手神医”的牌匾早日挂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常常会在闹市里坐堂。而祖父却把宅院安置在城外的张家村,同样在村外,刻意避开村外的官道,只有一条小路,常常长满了野草。宅院很大,挨着小山包,两侧是小树林,门前却有条小溪,只是会在秋天的连绵雨天里会泛滥出浑黄的水流,更多的时候是平静而清澈的小溪水。
祖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据说年轻时喜欢周游四方,年纪大了,就留在家里,每天都有看不够的书,练不完的字,偶尔到村外走走,也就是看着农田山水等等,却不肯和周围的村民们多聊上几句。因为是大夫,还是有人慕名前来看病,即使是这样,看病时也是简单的几句话,望闻问切,方子开得却很准。至于药钱,从来都是开完方子,说多少钱,如果病人家说暂时没有,祖父依旧会让仆人陈大伯照方抓药。至于病人何时把药钱送来,以及送来多少,祖父从不介意,也不让家里记别人欠的看病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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