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北风卷草,当年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半点都窥不见。
骆驼商队满载货物,铜铃声断断续续,为首的大汉指着不远处插满骆驼毛灵幡的沙丘,官话说的不怎么流畅,“那里就是寂将军与蛮族大战的地方,饥寒困顿还把蛮族逼退三十余里,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那把削铁如泥的九龙刀也埋在沙丘下面,镇守着这条边关线。”
知天命的年纪,一把胡子茂密,几乎没有雪色,声音带着大漠特有的粗狂不羁,“我们能在这里经商也是拖了他们的福气,要不然谁敢往这儿跑,赚不着钱不说,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骆驼上坐着个女子,迎着风,粗布灰衣毫不起眼,目光顺着商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商人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日子好喽,咱也不能忘了这些在下面受苦的兄弟们。”
商人叫停骆驼,伙计熟练的从货物里翻出香烛和烈酒,成把的香烛点燃握在手里冲着沙丘鞠躬磕头,烈酒洒在地上,大喊一声,“弟兄们,受苦了!”
女子翻下骆驼,要了一把香烛,沉默着点燃,握在手里,又不言语的跪着插在沙堆前,幂篱被风沙卷开一道口子,白纱之下,是一张苍白,堪称绝色的脸。
身旁的男人一条灰布裹得严实,只余下一双眼睛,还被下压的斗笠遮住。
他静默的看着女子的动作,像是在看一场肃穆的仪式。
商队老大磕完头,起来拍拍粘在衣服上的沙子,乐呵呵道,“这位将军在京城肯定也有不少长生牌位,不过像你们这样专门来看的,倒没几个。”
风卷着香灰远去,驼铃悠扬,商队消失在落日的地平线上。
护国寺,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仆从麻利的搬下马凳,蓝袍男子收起扇子,扶着女子下车。女子一身湖水蓝的衣裙,面若芙蓉,一双含情眼遥遥看向隐在树林深处的寺庙尖顶。
每年这个时候,康珹公主都会来此祭拜亡故的寂将军,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小沙弥等候在侧,引着他们前往大殿。
石阶蜿蜒,看不见尽头,两旁树木苍翠茂密,康珹扬声问带路的小沙弥,“小师傅,国师可出关了?若是出关,劳烦通传一声,晚辈康珹求见。”
小沙弥双手合十,摇头说道:“国师已经离去三月有余。”
“啊?”康珹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愕和失落,倒是身旁的男子朗声一笑,安慰道:“国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不到也是常事。”
说这话,祈福大殿就在眼前,大殿建在山顶最高处,里面供奉了不少牌位,常年香火不绝,康珹双手执香,对着牌位鞠躬,男子则一撩袍子跪在蒲团上叩拜。
出了大殿,康珹才开口继续说:“我自然知晓,只是,“国师这些年的行迹越来越难捉摸了,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原本想让国师算一卦,我前几日梦到了长欢,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三年,恐怕是……”后面的话沈瑜没说,那场剿匪,遇难失踪者不在少数,不论生死,总是寻回来了,唯独寂长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年间半点消息都不见,这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恍惚间让人觉得那个叫寂长欢的人就是一场惊鸿浮影,一梦而醒。
“恐怕什么呀!”康珹不满噘嘴,狠狠地一跺脚,“沈怀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康珹气呼呼的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解气,转身凶巴巴的回来,在沈怀玉脚上狠狠踩了一脚,哼的一声,走了。
沈瑜,沈怀玉,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素有怀玉公子之称的男儿,终于绷不住脸上的温润,一下子笑了出来,也不在乎锦缎鞋面上那个小小的脚印,忙追上去,轻声细语的安慰,“康珹,别生气呀,康珹。既然国师尚未下定论,自然还是有转机的。凤凰涅槃,自然能重生归来。”
康珹本也没想生气,听到凤凰涅槃,脸上那点子怒意顿时散了个干净,眉目间愁绪不减,“凤凰涅槃,回来都凤凰还是之前的那只吗?”
沈瑜到没想到这点,一时间也有些无从开口,半晌才郑重点头,“会是的。”刚要在说些什么,沈瑜目光瞬间变得冷漠锐利,猛然回头,只见一只雀鸟停在树梢上啄羽,此外,再无旁人。
“怎么?”康珹也警惕的看向四周。
沈瑜敛了神色,笑着摇头,“可能是我草木皆兵了。”
“过几日你就要启程去查盐税,此事牵连甚多,棘手的很,难免有人狗急跳墙,想要从你这里下手。”康珹点头道,“早些回去吧,看起来要下雨了。我让折枝在一味鲜订了膳,只当与你送行。”
两人走后,一道白衣从假山后走出来,隔着大殿袅袅香火,视线落在中排的牌位上,檀木牌位上朱砂鲜红,上书,“护国将军寂康之位”。
是那位两年前战死于大漠的将军。
当年寂家满门忠烈,大漠一战,尽数凋零。如今将军府更名护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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