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童年的记忆是从弟弟出生开始，那一年我3岁。在奶奶家一个闷热的小房间里，靠北墙铺着草席的床上，妈妈用嘴咬着毛巾躺在上面，双手抓住头顶上的床帮，身体左右翻滚，痛苦地呻吟着。奶奶掀着搭在妈妈身上的尼龙床单，抬头对妈妈大喊：“英儿，使点劲儿。”接着弓着身体，将头伸进床单下，像似在寻找某个东西。

我被爷爷、爸爸困在堂屋，对里屋的一切充满好奇，趁爷爷和爸爸不注意，一溜烟地跑进去。还没有到妈妈身边，就看见席子上的鲜血，接着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我惊恐地看着一脸痛苦的妈妈和弓着腰的奶奶。她俩没有留意到跑进屋内的我。看着妈妈痛苦的模样，我心生恐惧，大哭道：“妈妈……”被堂屋里的爸爸听到，一把把我揪出里屋。

爷爷捂住我的嘴，瞪着我说道：“不许哭！别让别人听见了。”我害怕地搂着爸爸的脖子，趴在爸爸的肩上低声呜咽。“不哭不哭，一会儿弟弟就出来，等恁妈生了弟儿，以后就有人天天陪你玩了，对不对？”

“不对，我不要弟弟，我要俺妈——我要俺妈抱我。”我呜咽道。

爷爷厉声呵斥我，我虽然极度渴望妈妈的怀抱，但更畏惧爷爷的横眉竖眼。他在里屋门口急得走来走去，时不时地问奶奶妈妈生了吗。爸爸搂着我，变着法地转移我的不安情绪，偷偷留意里屋的动静。

夏季的午后，热的我满头大汗，外面树上的知了也懒得叫了，里屋妈妈的呻吟声格外清楚。爸爸拿起大蒲扇对着我摇起来，一阵阵凉风向我袭来，却不让扇灭我心中的的恐惧。我想要逃离，却被爷爷制止了。“不能出去。”看看一点都不和善的爷爷，我再次扑进爸爸的怀里。

爸爸笑着问我：“北北，你希望恁妈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都不要。”我虽然年纪小，但莫名觉得妈妈肚子的孩子会夺走我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大概是人的本能反应吧。那一天，我不记得过了多久听到房间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大胖小子。”奶奶激动地说，“老头子，是个男孩儿，是孙子啊！”。奶奶兴奋地从里屋出来，眉笑眼开，汗水沾满了她饱经风霜的脸，浸湿了她的衣衫。

“是吗？让我看看。”爷爷着急而又兴奋地喊道！爷爷揭开裹在弟弟身上的红布激动道：“是孙子！真的是孙子！来让我抱抱。”说着小心翼翼地从奶奶手中接了过去。那谨慎的模样让我好奇地跑了过去，两腿使劲儿往上蹦，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可是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尽管我嘴里喊着：“让我看看。”可始终没人理我，我像被设了结界。他们看不见我，听不到我的声音。爷爷抱了，爸爸抱，他们兴奋过后才听到我的声音，爸爸抱着弟弟弯下腰给我看，他脸上湿漉漉地，眼睛紧闭，像一条线，嘴巴微微张开，脸色通红。“真丑！”我一脸不爽道，实在不明白他们在高兴什么。

“小孩子懂什么？恁弟长得多好看啊！一定要给他取个好名字。”奶奶兴奋地说。

“对！对！我这儿就去找‘高人’，一定要给他取个好名字。”

“你找谁去啊？你是想被罚是不是？”

“哎呀！这一高兴就给忘了。”爷爷拍着脑门说道。

“当时让你们把北北送走你们不愿意，现在怎么办？”奶奶抱怨道。“二胎罚五千，五千啊！那可不是小数目，当时把北北送到亲戚家，不至于生孩子折腾半天连接生婆都不敢找，更别提去医院了，还好孙子平安无事。”

“现在政府罚款措施好像没有那么严了，北北虽然是女孩，但也是自己孩子，怎么能随便送人。”爸爸解释道。

我以为爷爷奶奶要把我送人，赶紧跑进里屋去找妈妈。妈妈虚弱地躺在床上，有几只蝇子在妈妈腿边“嗡嗡”地乱飞，眼角旁分不清是泪是汗，她嘴唇泛白，头发湿漉漉的，像泼了水似的。我看见妈妈的样子吓坏了，哭着爬到床上往妈妈怀里钻，“哭啥？”妈妈摸着我的头，低声说道。

“妈，我不走，不要把我送走。”我哭着说。

“不走，不走，咱哪都不去。”妈妈轻轻地说道。

堂屋里的3人还在议论着弟弟如何瞒报，我在妈妈的安抚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那天他们议论了很久，我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争吵。我醒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带着妈妈和弟弟去姥姥家了。过了一段时间，事情还是被乡计划生育所发现了，爸爸无奈地交了罚款，妈妈带弟弟从姥姥家回来。

他们回家后，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带着礼物到家里看弟弟。弟弟躺在小车里，我趴在车把上往里看，弟弟与刚出生时不同。他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又密又长。我好奇地用手摸他的脸，皮肤滑滑的，他呆呆地看着我笑了，露出两个酒窝特别好看！来的大人们争着要抱弟弟。

“真俊！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帅小伙儿！英儿，你们给他取名字了吗？”一个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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