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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九
第一章 沈家宇 (1/3)

天才蒙蒙亮,福臻就起了。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粥翻腾漫了上来。她拿起长勺搅了几下,然后熟练地抠了碗腌菜,又拿了几个昨天刚做的馒头一并放进锅里温上,而后便随手搬了张矮凳坐到了檐下。

木桶里泡着几件昨晚换下的衣服。其中一件是棉袍,吸饱了水的棉袍沉得跟坠了石块似的,她很费了此气力才捞起放在了搓衣板上。

这阵子老是下雨,空气俞发湿冷,只这一会儿功夫双手便针扎似几乎没了知觉。然而或许这正因为这样的天气才让人的嗅觉变得格外灵敏。

衣服是沈佳怡的。最近这小妮子老是回来得晚,说是到同学家补习英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福臻再次在她的衣服上嗅到了那种奇怪的味道,极淡,若有若无,若不是她刻意凑近,几乎难以察觉。

近些日子,福臻已是数次在佳怡的衣服上闻到这种味道。说不上好坏,有些甜腻,其中似乎又夹杂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类似腐败的气息。

佳怡是顶爱美的,平日里就连用的香粉也要精挑细选,怎么肯让这样的味道沾染到自己身上?

福臻将这件袍子重新摁进水里用力搓了几下,心里隐有不安。但又不确定该疑些什么。平日里的确是看不出佳怡有什么异样,不论是言行举止或是生活习惯,福臻连半点可用来佐证的痕迹也找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难将它化为实质宣之于口。福臻的性子向来是小心谨慎的,所以她就更不能直喇喇地去找佳怡问个究竟。

外头渐有来往的脚步声响起,偶尔还有叫卖早点的声音。福臻留心听外面的动静。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卖馄饨的小贩都会从他们门前经过。佳怡素来喜好拿这个当早餐。

等到小贩的叫卖声渐近了,福臻便开了院门站到外头等着。

他们住的这个巷子叫贵春巷。巷深道狭,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拎着只手提箱匆匆往这儿来。

“家宇哥,你回来啦!”福臻喊了声,笑意不自觉地在唇边漾了起来。

沈家宇——福臻的师父沈国曦的儿子。他是《新津报》社的记者,前阵子到省外办差事去了,今天刚回来。

兴许是赶路赶得急,家宇的头发有点乱,脸上显露着明显的倦意。

“我就想着这会儿多半会遇上你。又等着买馄饨么?”他笑着问。

“嗯。”每回看见眼前这对乌亮的眸子和暖暖的笑容,福臻的心情总是很愉快。

“这回怎么去这么久?昨天沈叔和婶婶还念叨着这事呢。”

“那边的群众组织了几场抗议示威运动,我也去参加了,所以就多留了几天。”

“为什么要抗议示威?”

“因为洋人想借垄断操纵我们国家的工业和经济,而资本家们又同洋人勾结起来欺榨自己的老百姓。”家宇耐心地解释。虽然他很清楚这女孩儿并一定能完全听懂。她的心思全在自家的铺子里。但她既然问了,他也不愿敷衍。不过为避免对方的思绪陷入混乱,他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这里风大,你别忤在这儿了。快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家宇走到她身前挡住了穿堂风,一面递给她一个纸袋。“在巷子口买的芝麻烧饼,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吃。”

“真香!”福臻接过咬了一口便捂在了怀里,纸袋里透出的热气一点点渗进衣服,熨着胸口暖融融的。她低头悄悄吸了口气,芝麻的香气并着那股热意扑鼻而来,仿佛连清晨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买好了馄饨,福臻掩上门,随在家宇身后一起往客厅里走。

离家一段时日,他似乎瘦了些。他的身形是欣长的,背总是挺得很直,许是常年在外头奔波的缘故,整个轮廓显得格外的精悍流畅。

神采飞扬,脚步轻快,纵然现在手上还端着碗滚烫的馄饨,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

福臻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只要没人的时候,她的目光便老想追随他。

院门将外头的一切闲杂隔绝开来,四下静悄悄的,暂时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在这短暂而隐秘的时光里,她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身影一点一点刻进了心里。

前面的人兀自说着话,“这回又给你带了几本服装设计的书本和时妆杂志回来。其中有两本还是新出的呢。”

“真是太好了!”福臻难掩心里的欢喜,“刚接了几个单子,正好派上用场。谢谢家宇哥!”

家宇啧了一声,故作不满:“怎么总这样客气?下回可不许再说了,我不爱听!”

福臻抿嘴笑了笑,转而问道:“这次回来也是坐火车么?有传闻说那边可能要打仗了,沈叔和婶婶一直担心来着,怕万一戒严了,你就回不来了。”

“暂时还不至于,做我们这一行多少还是有些特权的。”家宇边说边率先进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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