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残阳,红灯迎晚,纷繁热闹。
市集中人头攒动,欢声不断,然而其中却有一少年,木讷立于路中,任凭行人挤撞而过。
欢动的人群似乎并不在意这位少年,即使他是恁的显眼——玉面朱唇,剑眉星目,八尺长身挂着一身暴起的腱子肉,似有万斤的力气。
少年目无波澜,眼无生气,只呆滞地看着来往路人。
“三儿?三儿!三儿!”
一道白影闪过,少年如死水般的眸子里,突然涌出了几丝清亮,拔腿便追,口中不断地重复着“三儿“这个名字。
少年快步追赶,终将白影逼到一处墙角,却只见一条惊恐瑟缩的白狗。
少年眼里的生气快速消散,复又徐步回归原处,依然如死水般沉寂。
“唉!老夫该死啊!啊……”一须发皆白老者,手扶栏杆,坐于少年左手侧一茶楼阳台,目睹少年从疾动复又回归沉静之后,不住地喃喃自责,以双拳击额。
“老爷,事已至此,你我皆无力回天。况且暖堂遭这一劫,换得天下太平,卢梓县已是百年未有今日之盛况了。不如你我二人去做那苦修道人,一路扶危济困,也算是为暖堂、为我们的罪行积德消业了。”
温言软语如春风拂面,老者闻声一怔,转身看向走来的妇人。妇人徐步走到老者身边,伸出一只玉手抚在老者的肩膀,入鬓丹凤中除了柔媚还夹着几许伤感和疲惫。
老者盯着眼前的妇人,浑浊的眼中逐渐恢复了些神采,默默点了点头,同时看向跟在妇人身后的我,叮嘱道:“渣儿,此后御火门事务,就全由你自行定夺吧。老夫累了,既然夫人已醒,那我二人便从此浪迹天涯,去悔我的罪过了。”
说罢,老者便搀着刚刚说话的妇人下楼去了。
我站在原地,呆望着楼下少年。老爷当初把我捡回卢家,不仅将我养育成人,还特地赐了我“卢”姓,虽然表面上我是少爷的书童,但实则形同兄弟。如今卢家落得如此局面,我自是心如刀绞。然而风云际会,一切皆是因果,我能做的,唯有继续守护卢家,守护这天下。
“啪”一声醒木清脆,说书先生讲得激昂,看客叫好不断,书词却尤其刺耳:
“话说这卢家少爷也不知在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每日魂不守舍,只爱到那街上守着,但凡看到白色活物,管它什么猫狗鼠兔,他定要追去堵截,这嘴里啊,还一直念着‘三儿’。
可惜了这剑眉星目、威武俊美的卢家少爷,竟成了那路边痴呆,可悲、可叹啊!
各位客官且听我来说一说,这卢家暖堂少爷,是经历了如何一场际遇,才成了如今这副形容,连带着这卢梓县首富卢家也家道中落的!
正是:卢家长男真荒唐,每日倚窗念娇娘。朔月三更白影现,少爷从此变痴郎。“
那众人叫好听得我甚是烦躁,遂闪身跳下阳台,扛起少爷往卢府返了回去。
少爷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已整一年,卢梓县百姓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开始有人以少爷作为盘口,赌他会追何种动物、月追几回、会否娶回一个狗新娘等等,稀奇古怪,不一而足。
卢家也成了卢梓县中最大的笑柄。只是世人只安享今日安康顺遂,却不知当年那场浩劫,险些荡尽人间烟火。
悠忽间,我已到达卢府,少爷在我肩上喃喃自语,是他在念三儿临走时说过的话:“浮世沉沦,万般皆苦。爱恨纠缠,此生不度。”我无奈叹了口气,起手点在少爷的脖颈,天色不早,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眠一夜。
如今的卢府早已不复从前,少爷归来那天,老爷散尽了家财,遣散了府内所有下人,只有念着旧情不肯离去的老管家留了下来。
如今偌大的卢府,只剩下少爷、老管家和我。老管家帮我把少爷安顿在床后,拱手轻言:“小渣……唉,怪老头子嘴瓢,现在该叫少主了,您且去歇息,少爷自有老奴照顾。”
听到这话,我心中羞愧,连忙搀住老管家,沉声道:“刘爷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辈子都是您身边的小渣子,卢府上下皆对我恩重如山,您更是把我从小拉扯大,况且白日里您不仅要乔装说书,还要留意往来精怪、探子,实在是劳累,今日就由我来守夜,您赶紧休息才好。”
老管家还想推辞,却被我打断:“今后还要劳您各处奔走,将卢家、胡家子弟说成是那荒唐、无能之辈才好。若要太平,天下只能由官家执掌,不可再有三守存在。”
良久无言,老管家拍了拍我的肩膀,化作一只黑猫,闪过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管家名唤刘凛,从老爷记事起便是卢府管家,说是管家,却从不操持府内事务,倒是一直暗中搜罗情报,以护卢家和御火门周全,专长易容、变化之术,江湖上只闻其名号“无面鬼”,却无人见过其真容。
卢府内重归寂静,我挥手熄了各处灯笼,之后中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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