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馆里依旧熙熙攘攘,屏风后的世家小姐看着顾家的雕花马车,暗暗讥讽。
“嚯,那不是汴京活鬼么?她又来这茶馆了?”
“可不是,半死不活的,指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也就只能听听评弹,混日子了呗。”
汴京活鬼,那些人是这样调侃顾延歌的。
雪山巫子借尸还魂,可不就是活着的鬼吗?
面目清冷的少女推开马车窗格,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红唇一勾,冷意渗进骨头。她朝茶馆二楼的隔间望了一眼,和顾延歌对上视线小姐顿时噤声。
手指头动了动,风雪骤变,又冷了三分。
小姐们冻得瑟瑟发抖,连忙叫小厮添炭火。
而马车中的女子,放下窗格,神情慵懒地靠在苏绣棉垫上轻轻咳嗽,端是一副病弱的模样。
正值汴京城隆冬时节,万物皆凉。
寒风凛冽,吹得檐角的风铃发出零碎的声响,又尽数吞没在风声之中。
顾大小姐的院子可以说是冷得彻底。
“小姐……依棠给你带了红豆年糕汤,多少吃些,暖暖身子。”簪着微粉海棠花的小姑娘端着红漆盘走进来,脚步下意识放轻。
顾延歌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瞧了瞧依棠红红的眼眶,暗暗叹一口气。
啧,怎么又哭了,好麻烦,不想哄。
“知道了,端过来吧。”
卧在塌上病弱美人五官清冷,穿着简单的雪青色交领齐腰儒裙。她的肌肤白到透明,衬得唇嫣红的得异常,冷得像霁色山茶花。
只是她那双眼睛看着依棠时不冷,柔到了骨子里。
瞧着眼前小丫头像个兔子般发红的眼,要哭不哭的样子,顾延歌端着碗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怎么办,雪山巫子可是坏人,哄人这件事做得可谓生疏至极。
顾延歌端起碗,手指却被冻得不中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手有些抖……握不住勺。”
依棠抬头,一双泛红眼睛中的泪,终于从眼眶溢出来:“小姐都这样了……柳氏欺人太甚……怎么可以让小姐搬出去。”
都说了连勺都握不住,还不晓得来喂我,就知道哭。
真是好生没用的婢女。
看着周围无处安放白瓷碗的锦绣鹅绒被,顾延歌只能自己继续端着,悄悄翻了个白眼。
顾延歌沉默片刻,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点子暴躁压了下去。
她抽出枯瘦苍白的手,僵硬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右手还地端着红豆小年糕汤,颤颤巍巍的。
“依棠乖些,不哭。”这是顾延歌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话了。除了从前那条白蛇,巫子还没有对谁这样温柔过。
依棠闻言,眼中的泪更汹涌了些。
这怎的安慰了,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
顾延歌思绪又转了转,似乎也就想通了。也难怪依棠这样难过,要跟着一个被当做瘟神一样的小姐,被赶去别院,换谁都一样。
顾府门前灰瓦白墙,柳枝颓败,冬日的冷意渗透了每一寸空气。
每说一句话都哈出一口白气,仿佛是魂魄冻得要出窍。
马车旁是极其沉默的送别场面,和冬日吹过的寒风一样萧瑟。
漓国汴京世家大族中,顾家算是末流。
权不大,钱很多,在遇到国库空虚的时候,是标准的待宰羔羊。
或许是因为顾老爷对母亲的愧疚,即使娶了后娘柳氏,也未曾太过亏待顾延歌,至少算是衣食无忧。
但继室嫡子已出,顾延歌就只剩下作为筹码的价值。
曾为巫子,如今的顾延歌不愿如此。
顾延歌身上的袄衣是柔软光滑的雪青色的织锦,绣着白玉兰。
白色帷帽的纱绢边角被风吹起,飘飘摇摇,更加显得人憔悴伶仃,摇摇欲坠。
“叮铃铃……”
银钗玉环随着动作轻响,在冷寂的寒风中莫名清晰。
即使寒风让她的每一个骨节都在痛,顾延歌还是忍着,曲下膝规规矩矩地一礼。
“爹爹,女儿去了,保重。”
苍白的病弱美人端的是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却很少人知道那张清冷平静的脸之下,心里乐开了花。
顾老爷站在马车旁,身边站着柳氏,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嫡长子,面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枯木一般站着的顾老爷只感觉浑浊的眼眸中有些酸,干涩的,麻木的,但什么情绪也没有露出来。
柳氏只用了道姑的一句话,就将这费钱的病痨瘟神请走,可不就是志得意满吗?
那红拂尘道姑说:“顾大小姐命中带煞,恐怕于顾府新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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