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河水在河道中奔涌，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蛇，裹挟着腥臭与腐朽的气息。河床两岸的土地浸透了暗红的血渍，腐肉与白骨混杂其中，黏腻的淤泥中偶尔露出半截森森指骨，又被湍流卷入深渊。

上一任“死”的首领仰面倒在泥沼中，胸腔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暗紫色的脏器早已停止蠕动。挑战者的身躯同样残破不堪，它匍匐在地，鳞甲剥落的伤口中渗出黑色黏液，与泥土混作一团。四周游荡的同类在远处逡巡，贪婪的目光黏在濒死的躯体上，却忌惮着最后的反扑。

挑战者的意识逐渐涣散，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忽然，一缕黑烟贴着地面蜿蜒而来，悄无声息地钻入它的眼眶。濒死的怪物猛地抽搐，仅剩的独臂骤然发力，五指深深抠入泥浆，拖着残躯一寸寸爬向首领的尸体。

骨骼碎裂的咀嚼声骤然炸响。逃窜的“死”们发出尖啸，眼睁睁看着新任首领撕开前任的咽喉，将血肉连同碎裂的鳞甲囫囵吞下。它的腹部诡异地蠕动着，仿佛有无数触须在皮下翻搅，将养分贪婪地消化殆尽。

饱食后的怪物缓缓站起，扭曲的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它咧开撕裂至耳根的巨口，露出森白交错的獠牙，转身望向逃窜的同类，喉间滚出兴奋的嘶鸣。残破的四肢骤然发力，在泥地上犁出深痕，如同狩猎的恶鬼扑向猎物。

四周的“死”四散而逃，犹如受惊的雀鸟。那些死去的“死”化作养分，归入河流。生生不息的“死”，将会在这河流中再次诞生。如同这片天地独有的轮回。

新的首领诞生了，新的秩序也将随之产生。

……

“唉，人间妖魔四起，纷争不断，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终将诞生。”老妇人甩了甩手中的火折子，明晃晃的火焰映在脸上，耷拉着的眼睛似有水光涌现。

旁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他的长发如墨，仅用一根羊脂玉冠束起，玉冠温润细腻，光泽柔和，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增添了几分随性与慵懒。剑眉斜飞入鬓，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双眸狭长而深邃，如“秋水为神玉为骨”里那清澈的秋水，澄澈中透着神秘，仿若能洞悉世间万物，却又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我记得，距上一次䧁讵出世已经是数万年前的事了。”

老妇抬眼：“您是说……”

“天道轮回，方能生生不息。”

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老妇几次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都又咽下。

就连高不可及的神明都能陨落世间，那脆弱的人族，若是失去了庇佑，又该是怎么样一番境况？

尘途碌碌贪难舍，瘦影踽踽岁月蹉。老妇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也不想再去深究。

“过段时间随我下山。”青年男子语气淡漠。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老妇浑浊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