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龙门村。
一支送葬的队伍,迎着寒风,缓缓走向后山。
队伍前头,为首的是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一路走一路喊着。
“兹有老农山白马河龙门村,秀才张云德……天不假年,命赴九泉地府……”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送葬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声还有叹息声。
“四弟,是大哥没照顾好你,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今年没中,明年再考就是了,你怎么就做了这傻事!”
队伍里,死者张云德的大哥张长福,一脸的哀痛,整个人悲伤不已。
张家老二张永财,走在队伍的后头,瞅了眼扶着棺材伤心不已的大哥,轻叹一声。
他也为四弟的突然离世而难过,但眼下却有更实际的事情让他忧愁不已。
瞅了眼周围的人,张永财压低自己的声音,对着身边的媳妇王春娘轻声嘀咕起来。
“老四这一走,他那一年十两银子的学银补贴,可就没了……”
王春娘凑近丈夫,也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那县衙分给咱家的两亩学田,也要收回去不成?”
张永财斜睨了媳妇一眼,虽未说出口,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这不是废话吗?
这张家世代务农,不知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兄妹五人中,唯独排行第四的张云德,从小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当年张云德六岁考中童生,十四岁再中秀才,一时成为了龙门村的佳话。
他们老张家也是恨不得日日烧香,夜夜拜佛,就期盼着张云德能再中个举人,那样就真的是鸡犬升天,光宗耀祖了。
就连老父母去世的时候,都不忘叮嘱大哥张长福,一定要拼尽全力供四弟张云德念书,不能耽误了他这个“宰相根苗”。
之后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老大张长福的身上,他也遵照父母的遗愿,但凡有好吃好穿,都先紧着给四弟张云德,只求让他安心念书,一朝中举。
可惜天不遂人愿,转眼十年过去,张云德年年考举都是名落孙山。
本人也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每日都是穿着他那身秀才的蓝布长衫、方巾、布靴,拿着柄旧折扇在村里四处晃悠。
时间一久,村里还传出了他受不了打击,得了失心疯的闲话来。
不过张家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虽然张云德十年考举未中,但是作为秀才,县衙给到的学银、学田却是一样不少。
这年头,边疆动荡不安,庄稼连年欠收。
要不是靠着四弟这秀才的身份,十年间县衙免除了大部分赋税,那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哪成想昨日正在田里干活的老大张长福和老二张永财,听到村里人报信说,四弟张云德跳河自尽了。
等他们赶到村头的白马河边,就看到从河里被捞上来,已经没了气的张云德。
现在人一死,这些给的福利,县衙那里自然是要一并收回了。
“唉~”
想到这,张永财抬头对着阴霾的天空长叹一声。
按照村里的规矩,未满三十而亡的青年,只能在家中停棺一日,第二日便要下葬入土,免得家宅不安,坏了村里的风水。
所以今日一早,张家人顾不得悲痛,强打着精神,准备将张云德葬到龙门村老农山的张家祖坟里。
张家的丧事办的急,一时连棺材都没有,于是乡长徐文泰将自己备着的一副梨木寿材给让了出来。
又想着张家已无长辈,就由自己代为主持丧仪。
老乡长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念着奠词,心里也不仅感慨,没想到自己年近古稀,为百年之事留着的棺椁,倒先让张云德给用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前头帮着抬棺的几个壮汉,脚步稳当的一路走着,还有同村与张家关系不错的村民,也来给张云德送上一程。
一路上,山路两边的树木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这凄凉的景象所感染,脸上都浮现着伤心的神色。
“嗵~”
“嗵嗵~”
耳边听到这样突兀沉闷的声音,帮着抬棺的村民,诧异的向四周望了望。
“哪儿在打旱天雷?”
“听着不像是天上的声音……”
“大牛哥,你可别吓唬人啊!”
察觉出不对劲,送葬的队伍也慢了下来。
大哥张长福扶着棺材,慢慢走了两步以后,突然停下,整张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颤抖了一下,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如果说别人只是听到了声音,那他右手扶着棺木,更是从掌上传来了一阵不应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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