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初。
陕北延州市金明县庆安镇。
太阳挂在当空中,炙烤着越发饥渴的大地,地上的小草纷纷低头弯腰,一副认输的姿态。
“羊羔子回来了,羊羔子回来了。”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掩盖了丝丝蝉鸣,接着传来几声狗叫。
渐渐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辆米白色越野车在通往长青村的小道上缓慢地颠簸着前行,汽车的前方,一位中年男子手中举着一束柳树枝条,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喊着:“羊羔子回来了,羊羔子回来了。”
驾驶汽车的青年脸上略显疲态,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车子在这条小道上出了岔子。
路边不远处的农田里,干活的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手背遮挡着刺眼的日光,向中年男子和越野车的方向望去。
中年男子一边喊,一边快步走向长青村何田田的家中。越野车紧随其后,停在了何田田家门口的硷畔上。
中年男子挥舞着手中的柳树枝条,脚步还没有跨进大门,就急切地喊道:“田田姐,羊羔子回来了,你们家的羊羔子回来了。”接着,他便笑呵呵地掀起窑洞门上挂着的一块看起来有些陈旧却十分干净的白色门帘。
门外,越野车上下来一位青年,穿着白色休闲衬衣,牛仔裤,脸庞清瘦,但轮廓分明。他凝神片刻,游离的目光四下扫视一圈后,随即向院子里面走去,掀起门帘时,因为身材过高,明显地弯了弯腰。
窑洞内布置的干净整洁,门口左侧放着长约三米的立体柜,柜子中间凹进去的一块放着电视机,旁边齐齐摆着六只茶杯和一只茶壶。柜子的对面,一张能容纳三人的沙发靠着墙。沙发后的墙面上,挂着三个大型相框,暗旧的玻璃下,交错嵌着一些黑白和彩色照片。
“田田姐……”中年男子一边喊,一边穿过沙发和柜子之间的空地,向隔墙的门洞快步走去。
“喊什么呀,什么羊羔子?”穿过前窑的门洞,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围裙上擦着手说道,虽然语气有些不满,可脸上却泛着笑容。
中年妇女是这家院子的主人,叫何田田,此时,她正在后窑的灶台前做饭,看到村里的傻人赵怀智一惊一乍地跑进来,她虽有愠怒,却依然面带微笑。
赵怀智一边傻笑,一边因情绪激动而显的结巴:“羊羔子,你家羊……”
说话间,车上下来的青年已经从前窑的门洞进来,看到何田田后,瞬间愣住。
而何田田看到青年后,亦是一愣,她怔怔地看着这个青年的脸庞,内心瞬间涌起一丝酸楚。
这个青年长的特别像一个人,那个人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是她这一生无法忘却的人,那个人曾让她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与憧憬,也让她感受到幸福被撕裂后的痛楚与孤独。
这一刻,何田田恍如隔世,站在对面的这个青年仿佛既是上天的馈赠,亦是上天的惩罚。
赵怀智傻笑着看两人呆立原地,拍着手说:“好,好。”随即向窑洞外面跑去。
何田田和青年对视半晌,随后,青年“噗通”一声跪下,眼里两行清泪直线而下。
“妈……”
青年喉咙里发出悲怆苍凉的声音,响彻窑洞,飘荡在院落里。
何田田浑浊的双眼变得模糊,她试图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却似有一把黄土塞满嘴巴,让她快要窒息,她颤微微地伸出双手,在模糊的视线里捧住青年的脸,凝视片刻后,便把青年紧紧地拥入怀里。她的双臂仿佛用上了这一生的力气,生怕青年从怀中消失一样。
灶台上的锅里,沸腾着的水顶着锅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青年名叫何立扬,本是长青村人,自从四岁离开村子,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
时光退回到一九九五年,四岁的何立扬随着父亲孙学军离开贫瘠而荒凉的陕北高原,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后来,何立扬就在这里上学长大,直到父亲的突然离世,让他感觉到生活了二十年的深圳并不是自己的家乡。
或许真的是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父亲突然间的病亡,让他觉得自己的一方天地已经坍塌,唯有回到母亲身边才能找归属。于是,何立扬毅然放弃了繁华的都市生活,放弃了父亲遗留给他的上市公司管理权,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回村寻母。
找到母亲,便找到了家。
“扬…扬…”何田田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虽然,何田田在心间无数次幻想过她再见到何立扬的画面,但绝不包括眼前这一场景。她觉得自己肯定会伤心到大哭,但此时,她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是任由浑浊的泪水流过些许皱纹的脸颊。
院子外,在地里劳作正打算午歇的几个中年男女,手里拿着不尽相同的农具,站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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