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
荆州,南阳郡。
此时,红日早已西坠。
初春的薄雾,从地面生起。
黑暗弥漫之下,远处的城郭犹如噬人猛兽,匍伏在阴暗处龇嘴獠牙。
城堞上旌旗飞扬,挥洒着杀伐气,青灰色城壁斑驳累累,诉说乱世的悲凉。
宛城郊野。
淯河之水,冰冷刺骨。
十几道身影神情焦灼,举火牵马在河堤处寻摸。
许定从河水中拉出被淹溺的少年,厚重地甲胄袍服,浸水后变得逾百余斤重。
“快点。”
“谁去通禀主公。”
“公子溺水,有性命之危。”
仓促间,众人手忙脚乱的一拥而上。
有披甲卫士持火把提供热源,亦有人焦急呼喊。
无一例外,他们尽皆抖若筛糠,神情担忧而又恐惧。
似乎,没人记得世道乱了多少年。
只记得,许昌建都,天子倒持泰阿。
兖州牧曹操横扫颍川,迁任大汉司空,录尚书事。
并且行车骑将军权柄,开府节制天下兵马,展开对外第一场奉天子以讨不臣的大型战争。
征南阳宛城。
主伐袭扰南地的西凉残军。
此战,曹操为了彰显大汉司空的威仪。
可谓文武云集,精锐齐出,司空府的公子便来了三位。
长公子曹昂,嫡长子曹毅,公子曹丕,乃至于养子曹真,族子曹安民也在同行之列。
大军初至。
先锋青州军,临近淯水河畔。
建忠将军张绣便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
在贾诩建议下,率军归降以曹操意志为核心的大汉朝廷。
不过数日时间。
宛城郊野便扎下营垒十余里。
两军互相递交印信,派出将卒换防。
籍此,保证互相接手辖地的程序不被扰乱。
十余日下来。
交接程序进入末期。
最后一夜,本是嫡长子曹毅与张绣互相换防。
始料不及,临近宛城时,曹毅战马受惊而奔,将人甩到淯河水中。
司空开府,从者如云。
入府为掾属者,多为士族门第之子。
他们这些披甲卫士为许姓青壮,与曹氏同出谯县,有幸成为嫡长子近卫。
却不曾想。
一场普通的换防任务。
几乎让所有人陷入杀身灭族的大祸。
如果这位嫡长子溺死在淯水,谁也无法预料曹操会做出什么事情。
毕竟,当年因为曹嵩之死,兖州大军在徐州各地屠城灭族,填沟堵壑,令泗水为之不流。
“公子。”
“快醒醒。”
“你莫要去了啊。”
许定悲愤大喊,浑然不顾甲胄袍服被河水浸湿。
自身体温正在急速降低,反而不断拍打着曹毅的背部。
“别。”
“别拍了。”
虚弱的回应声响起。
令许定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
周围的众人,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曹毅醒了,幸好没有淹死在淯水河里面。
纵要问责,他们也不过是自裁,不会祸及许姓族人。
“咳咳。”
曹毅翻身坐在河堤上。
大口咳着河水,双手快速在身上摸索。
“公子。”
“你没事了?”
许定双目通红,迫切的询问道。
“废话。”
“什么叫没事?”
曹毅面露惊怖,下意识回怼。
上一刻,他还在车水马龙的新时代。
谁能想到,过年都不放假,泥头车还要冲业绩。
如今浑身各处,充斥着莫大的痛苦,犹如被人从一堆碎肉强行捏合,挤压着数十万亿细胞。
灵魂深处,涌现出记忆碎片融合,更像是细胞的痛苦哀嚎。
不过,话音刚落。
河堤处寂静无声,余河水滔滔。
曹毅瞳孔地震,整个人面色愈发的苍白。
他的身体,还是衣物,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耳边还传出幻听般的声音。
公子?极为古老的词汇。
可以确定,绝非他自己可以拥有的称谓。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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