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春,夏城。
晨光熹微,外面的老树开了一树梨花,引来了不少鸟雀驻足,莺啼鸟啭伴随着花香浮动,少有的春日盛景。
高秋娘眉目和婉,柔声叫着炕上的女儿:“糖心,糖心,该起来了。”
悦糖心先是蹙了蹙眉,适应了一下光亮才缓缓睁开眼。
面前的女人,是她日思夜想的阿娘,死于一场重病。
她一下子起身紧紧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阿娘,阿娘。”
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怔,高秋娘的脊背瞬间僵硬,很快又恢复过来,回抱着她柔声安抚:“阿娘在这里,糖心乖。”
触手可及的体温,阿娘身上独有的温暖气息,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真实的。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这才渐渐反应过一些东西来,好像,真的是阿娘,不是做梦。
阿娘仍在柔声哄着她,声音里带着无尽宠溺。
借着拥抱的功夫,她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墙壁灰白粗糙,上面挂了些歪歪扭扭的画作,都是她亲手画的,身下是一张土炕,炭火不足,所以每年初春就早早停了,除此之外,房间里就一张父亲亲手打的书桌。
这是她的房间。
为什么,自己还能回到这个地方?
她眼角泪痕未干,神情又愣住,久久难以接受面前的现实。
高秋娘看她怔怔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忧:“糖心,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阿娘只有三十来岁,脸上有几丝皱纹,衣着洁净,束发整齐,眼里泛着慈爱的光。
经过之前的历练,悦糖心的心已经变得格外沉静。
她很好地掩饰了诧异,伸手覆在母亲的手上,眉眼低垂,笑得乖顺娴静:“是啊,母亲,做了个噩梦。”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刻在骨子里的噩梦。
不然,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母亲怎么会好好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了,我们得快点出门了。”高秋娘摸摸她黑亮的长发,“林家那边还等着呢,早饭快好了,我去看看。”
似曾相识的话语。
悦糖心目送着她出了自己的小房间,迅速穿好衣裳,跳下了床。
书桌上有一面镜子,她看着里面的自己,眉眼青涩,皮肤细腻柔滑,尤其是一张小嘴,时时红艳似血,更加衬得一张脸洁白无瑕。
虽然瞧得出两分惊艳,但是尚且稚嫩,分明是个还没长开的毛丫头,跟以后闻名夏城的林溪岑三姨太没有半分关系。
她,重生了?
那现在的她,是十四岁,刚刚母亲说林家等着,应该就是林家挑选女佣的事情了。
“糖心,还没好吗?”门外传来母亲的催促。
“这就来。”悦糖心没有什么首饰,只一根木簪子和一个红头绳,她拿了红头绳衔在嘴里,双手绕到脑后把长发编成一个长辫子,一边编头发一边朝着外面走。
院子不大,正中摆了个简陋的木桌,那就是他们的餐桌。
高秋娘和悦冬生已经坐好吃起了早饭,是小米粥配杂粮馒头,悦糖心走到桌前的时候,刚刚扎好辫子,坐下来慢慢地喝粥。
“母亲,今天是林家挑选新女佣,我可以不去吗?”悦糖心抬眼,她的眸子格外澄澈,像是上好的钻石。
高秋娘神色有点为难:“之前不是答应了吗,糖心今天怎么不想去了?”
“糖心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吧。”悦冬生开了口,他模样憨实,说话跟高秋娘如出一辙地温和,“我做木匠赚的钱跟你做厨娘赚的钱,再攒上一年也就够女子高中的学费了。”
“可是那还要再等一年,夏末秋初就要开学了,到时候糖心等的可不是一年,而是一年半啊。”高秋娘眉头紧蹙,“而且督军夫人——”
督军夫人董如婉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情字。
林督军林谦衡曾答应过她,此生只娶她一个,可是当上督军之后,接连领了四个姨太太进门,夫妻两人关系微僵。
万一让督军夫人觉得母亲出尔反尔,说不定母亲的差事也要丢了。
她想了想,安慰自己,反正重生之前,十四岁的她去了林家,督军夫人没看上她,这次去,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那还是去吧。”她犹豫了一下改了口。
高秋娘觉得女儿今天很不对劲,没有往常那么活泼了,反而多了一种沉静从容的气质,像是小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大人。
可她也顾不得细想,确实没多少时间了,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林家的早饭要在七点半做好,她们必须出发了。
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边,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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