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临近十二月,北境早已千里冰封,一片银装素裹。寒月山下,一墨发几乎垂地的女子身姿翩繾,于风雪中缓缓独行着。女子约摸二九年华,身着一袭样式简单做工精致,且用金丝在袖口及裙边绣有数朵寒梅的月白色广袖轻袍。
在这寒冷的大雪天里女子明明穿着单薄,但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她清丽秀美的面容之上生着一双幽深如子夜的眸子,那双静谧如渊潭的双眸此刻正平静无波,毫无微澜地平视着前方。
风雪中依稀可辨女子精致如画的眉眼,她清澈无暇的眼底明明透着一丝涉世未深,可无端的又给人一种坚韧之感,女子身上那种矛盾又融合的气质带着清冽的芬芳傲然而鲜活,仿佛只在冷冬凌寒绽放的梅。漫漫雪色里她的脸几近透明,形状好看带着淡粉色泽的唇瓣微微抿着。
只突然女子脚下猛地一顿,缕缕鲜血瞬间从她嘴角溢了出来,那鲜艳的红色蜿蜒而下,滴落在纯白的雪上,很快又被风雪掩埋。那鲜血沾在唇角十分触目惊心,可女子显然并不在意,只缓慢地伸出白皙秀美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继续往前走。
阵阵疾风嘶吼着自山涧处传来,狂风卷着暴雪朝她纤细的身影重重袭去。但再大的风暴好像对女子都没有丝毫影响,风雪里只见她依旧步履稳当,如踏平地一般。
就在这人迹罕至之地,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场血腥的屠戮,那些被收割的生命此时早已被风雪覆盖,似乎真实发生过的罪行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弱肉强食的世间,从来不是你死便是他活。
只听一道策马奔腾声由远而近,高坐于骏马之上的男子转瞬就到了白衣女子身后,在离她百步之遥的地方将将停下。
“容秀……”
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夹杂着寒风好似如释重负般的叹息。
男子眼里看不出情绪,只他握着缰绳的手格外用力,才使的骨节都凸了出来,在雪色的映照下显出一种极力压制的惨白。
宁纷华定定地望着眼前那道倔强孤傲的身影,看着女子头也不回,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慢慢松开了握着缰绳的五指,闭了闭眼,直到再睁开时仿佛真的放开了一般。
他的心魔,他心头一直以来的困惑,从此后都将远离他。宁纷华脑中又不禁闪现出一双清冷美丽的眼睛,那双每次搅乱他心绪的眼睛,他知道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宁纷华,从来没有。
“容秀,我曾想过,这世间能入你眼,入你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今日别过,此生不见。”
宁纷华抬起右手探向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令天下人梦寐不已的至宝《长生篇》。此行他已谋划多时,前些日子才终于下定决心。他不后悔今日所为,天下至高武学是他的追求,这天下若是棋局,那他宁纷华只做那执棋之人,绝不甘当棋子。
“公子,就这样放任最月宫主离开,来日最月伤势痊愈定会到宗门寻仇。”
“今日之后这最月宫主定是恨极了公子,不如让属下带人前去追击,也好为公子解决掉这最后的隐患
“说起来此次若不是公子您筹谋多时,想必今日也不会如此顺利,最月宫主也不会这般轻易败于我等手中。”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灰衣布袍的中年男子。
只他话音刚落,便触及宁纷华侧目而来的眼神。中年男子被那道暗藏锋芒与冷意的眼神骇得心口一紧,随即立刻恭敬地低下头去,直到再感觉不到那股迫人的威势才小心地抬起头,而后不着痕迹地朝着身旁的老者递了一记眼神。
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发丝银白的虬髯老者接收到对方隐晦的目光,不露痕迹地对其微颔了下首。
“公子,既已如此,又何必留下后患。”
老者声音很低,但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强硬感,他一双精神奕奕的眼里不卑不亢,也不像旁人那般对宁纷华毕恭毕敬,充满畏惧与遵从。
“天一长老多虑了。”
“那容秀已是强弩之末,早已有了油尽灯枯之兆,此回受了重创加之旧疾缠身,想来……”
“罢了,天一长老若是不放心,便自去吧。”
宁纷华说完便不再多言只轻喝一声,策了马往风雪中疾驰而去。
余下众人见状,皆望着银发老者,见老者不发一言,又见自家宗主策马而去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风雪中,于是不再犹豫也陆续立即飞身上马轻喝一声,不多时便全都不见了踪影。
天地间一片空茫,银发老者于烈风中定定望了一眼容秀离开的方向,终是打消了将之狙杀的念头策马奔腾远去。
……
容秀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已不知行了多久,再一定睛看向前方时不想却是来到了一处断崖边,眼前竟已是绝路了,可她已没有力气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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