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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四
念想 (1/1)

那是一条满是落叶与杂草的街,路边有一棵梧桐树,很高大,我只是有幸见过他秋天的样子,有些枯老的枝干,枝桠上垂吊着快要掉落的叶片,中午左右的时候,一缕阳光打在树上,温暖的,像是怀抱一样,或许,这就是他可以放肆生长的理由吧。

梧桐树的对面是一个小卖部,小小的,用木头搭建的,十分有年头了,木门上挂着一块八卦镜,老人说可以驱邪,屋里是拥挤的货架,摆放着日常用品,但大多都落了灰,只有孩子们喜欢的糖果饮料,老酒鬼爱喝的酒和一些做饭用的调料很新,像角落的毛巾,拖鞋之类的,基本不会卖出去。留下的空地只有一个收银台,几个小平方,坐着一个老人。

牙齿掉光的阿婆戴着老花镜,白花花的头发扎着丸子头,手里打着毛线,皱纹深深的,坐在一个老旧的藤椅上,斜对着门口,偶尔来人了,抬起头应付一下,然后继续织着。

而每当正午,晴日当头,光打下来,梧桐的影子落在阿婆脸上,刺眼的光弄的阿婆睁不开眼,门外是猫猫狗狗的追逐,是孩子们带着纸风筝的梦想,是老人们悠悠聊天的生活,是阿婆和蔼的,让人身心舒畅的笑容。

似乎一切都很慢,缓缓地,像是阿婆手中的毛衣,不紧不慢的织着。

有人问过,阿婆为什么织毛衣,阿婆用慈祥的笑容,洋洋的看着手里的毛衣。像是出神了,眼里含着遥远。

邻居们都知道,毛衣是织给阿婆的儿子的,而阿婆的儿子出去大城市打拼,许多年都没有音信,偶尔一通电话也是草草挂断。

每年阿婆都会麻烦回来过节的年轻人帮自己给儿子打个电话。

而每一次,阿婆都会轻声说:“节日快乐孩子,妈妈给你织了毛衣呀,这天儿冷,小心着凉。”

苍老和含糊不清的声音透过电话显得十分沉重,而那边的声音卷携着疲惫和电脑打字的声音。

草草的回道:“知道了,妈,你也早点休息,注意保暖,好了就这样,我还在工作呢。”

然后就只剩嘟嘟的电话盲音。

人们说阿婆的孩子不孝顺,阿婆就会带着些微不满回道:“我孩子只是为了生活,人在大城市打拼,一天天那么累,不怎么回来看我也很正常。”

说完阿婆就痴痴的听着电话,然后缓缓拿下来,一边塞点儿糖果给借电话给他的年轻人,一边张着准备讲些什么,却讲不出来的话。

夜晚七八点的时候,阿婆关上小木门,在小卖部里屋休息,这就是他的家。

小小的,三十多点儿平方的,但夹杂着人生。

那是我见过最最炽烈的,快要成为实质的愿望。

不是什么家国,大义,也不是什么为民,造福——只不过是一个妈妈想他的孩子了而已。

夜晚的梧桐映的枯瘦寂静,小卖部安祥的小木门透出微弱的光。轻微的抽泣,纸张落地,擦拭的老花镜,以及一个阿婆痴痴的念想。

2022.9.16

灼墨点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