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认定,是我抢走了阿姐的一切。
洞房花烛夜,我一腔欢喜,他满眼恨意:
“你为了嫁给我,不惜害死亲姐姐,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将我关在身边,百般折磨。
后来,我病入膏肓。
他寻遍名医,在雪地里下跪,只为求我喝药。
我却笑着摔了碗,“我的命,与你何干。”
1
下人通传我进屋时,我因为在雪地里候了太久,浑身都冻得没了知觉。
屋内温暖如春,言笑晏晏。
裴行之安坐在榻上,含笑听妾室暖烟抚琴。
见了我,他面色不虞。
我低声道:“我想请郎中来看看。”
我很少求他什么,但从夏日咳嗽到隆冬,始终胸闷气短,不见好转。
琴声突然一滞,音调突兀。
暖烟跪地请罪,泪盈于睫,“夫君见谅,妾弹错了音。”
“妾只是想起,从前小姐病痛难耐,去求沈老夫人请郎中,还被骂了半晌,说看她好得很。”
她曾是阿姐的贴身婢女。
平日里暖烟没少讲,阿姐是如何受我母亲的苛待。
裴行之眼里划过一丝心疼,看我的神色更冷了几分,“我看你也好得很。”
不等我反应,他转头对暖烟道:“方才的曲子好听,再弹一遍。”
暖烟抹掉眼泪,巧笑应是。
丝竹声里,我默默告退。
一路上拼命压抑着咳声,憋得眼泪纵横,喉管又泛起腥气。
三年前,裴行之上门求娶我。
成婚当晚,我满怀欢喜。
他在御前炙手可热,人又芝兰玉树般,全玉京的闺阁女儿都艳羡我这场高嫁。
更要紧的,他是我从豆蔻年岁起,就心悦的郎君。
盖头落下,他一双凤眼满是恨意,刺得我心惊肉跳。
“你就喜欢我到如此地步,不惜害死亲姐姐。”
“那我就如你所愿,娶你过门。”
“沈知念,你什么都要抢她的,但你抢不走我!”
大婚当日,他便纳姐姐的婢女暖烟为妾,却对我碰都不碰。
三年来,他对我百般刁难。
中馈交由暖烟执掌,如今连仆从都能对我冷嘲热讽。
我回到院里时,送炭火的下人正耀武扬威。
“如今炭火价贵,大人又不去你们院,你们就将就着用吧。”
他见了我,也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
转身看见暖烟,又忙哈腰点头。
暖烟环视一周,讥诮道:“夫人,你过得连我的婢女都不如。”
我平静道:“裴行之待你好,不过是为了羞辱我而已。”
“等哪天你被抬为正室,再来奚落我也不迟。”
暖烟闻言,脸色几变。
她随即又笑得怨毒,“二小姐嘴上说得潇洒,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爱错人,这滋味,好受吗?”
2
夙夜难寐的我,难得做了次美梦。
梦见六年前,因我性情浮躁,父亲将我送到京郊的青云寺小住禅修。
不想逢山上大雪,压断桥路,我机缘巧合救下昏迷的裴行之。
后来他隔着珠帘,抬眼望我。
“多谢姑娘,在下必当涌泉相报。”
眼前人长身鹤立,面色还有些苍白,但不掩清隽。
公子世无双,乱我心曲。
此后我在房中弹琴时,时常可以听到他的笛声。
琴笛相和,可为知音。
临别时,我在手帕上绣了一方翠竹赠他。
他在珠帘后深作一揖,“沈姑娘……请一定等我。”
后来裴行之果真连中三元,成了御前红人。
他和阿姐在高门宴饮时相遇,凭借一张手帕,他将她认作救命恩人。
沈家女儿,手帕有着同样的制式。
而我和阿姐长相酷肖。
自此,裴行之把她视若掌上明珠。
……
还好婢女拂冬唤醒了我,否则再睡下去,美梦就要变作噩梦。
裴行之还是请来了郎中。
郎中语带怜悯,说我已病入膏肓,不过一年好活。
此话一出,拂冬抱着我哭成一团。
这三年来病体缠绵,郁郁寡欢,我心里早有预期。
此时尘埃落定,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还是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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