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你是黎，你的出现就会导致离别！”

“你姓成！死了也是成家的鬼！”

“出生便克死母亲，乌鸦成群出现，黑云久久不散，这孩子必是祸患！”

……

飞雪下了一夜，清早仍不肯停歇，有零星雪花从窗缝挤进屋内，不待人瞧见形状，就已化作了水，消失在半空。

屋里暖和。

成黎头上仍覆着冷汗薄薄一层，眉间仍留有皱痕，却因习惯而面无波澜。

大梦一场，醒来的人本应欢欣松口气，但成黎的梦里出现的，是现实。

北望城四百余里，容不下一个她。

成黎吊着的一口气，随着一片雪花在她睫毛上化成水滴，猛的涌到喉咙，惹得她轻咳三两声。

六个规矩的宫女很快进来侍候成黎梳妆，期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她一眼，哪怕知道她不过是北望侯最不受待见的女儿，空有嫡女头衔。

但如今不同了，过了今天，她是平朝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纵是北望侯也要敬上三分。

圣旨来的那天，众人皆道是祥云绕天边，唯独成黎看到的是黑云压境，乌鸦成群。

当时她站在城墙上，冷眼看北望侯带着一众人三叩九拜迎圣旨，城内亦人人叩首，唯有她，着一袭白衣，抬头望着天边夕阳。

天降不详鸦先知。

圣旨到的前一天，北望侯破天荒地召见成黎，那是她参加的第一次家族议事，她所谓的亲人们要求她嫁给太子，然后接应他们一举攻下扬城。

简单说，北望侯要谋反。

成黎答应了。

因为她与皇室非亲非故，而成家，答应了她富贵一生，答应放她自由。

她被囚禁得太久了。

城门打开，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成黎第一次离开这里，如果可以，她希望再也不会回来。

大雪仍在下，天地苍茫一片，恍然间有一抹红，那是成黎穿着嫁衣出城门。

她一步步走向宫里派来接亲的花轿，身后是长长的侍从队伍。

世人感叹她满头的金银珠钗玲珑作响，周身的脂粉花香缠人心绪，每一步在雪地里留下的花纹图样娇艳欲滴。

却不知，玲珑作响是掩盖藏在里面的毒针毒粉的声响，缠人心绪是遮蔽迷香的气息，为了使每一朵花纹完整，她每走一步就有人将印泥板铺下，把鞋底的印纹重新着色。

哪怕很快就会被雪覆盖。

连成黎自己都不知道，她走的每一步，是逃离了深渊，还是走向了深渊。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待闻到一种特定的熏香后，她停下了脚步，即便盖头遮挡，她也知道，面前是平朝太子杨展实。

从她会走路时起，整整十二载，她便被教识香，辨足音，观微变，言腹语，五官训练到极致。

杨展实早看过她的画像，并不惊异她的姿态出众，而惊异她稳步停在自己身边，想是固定的步数不知练了多久。

又或是，别有用心。

杨展实是喜欢她的，喜欢她的出身，喜欢她的容貌，或许不会爱得刻骨铭心，但能琴瑟和鸣、长厢厮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