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驾...驾!”
一骑轻甲小校,奋力嘶吼,强压心中痛楚,似乎不知背后深深浅浅钉着数根羽箭,伤口初时鲜血淋漓,这会儿血汗早干了,皮肉与残破布面甲紧紧相连,几为一体。
数十息之前,最后一名护送骑兵挺身于前方小校之后左右摇摆打马奔走,观其背后羽箭林立,如一个披甲刺猬一般。
背后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鞑子各种咒骂叫喊,杀声渐近,如死神降临!护卫骑士不用回头看,光听声,就能判断鞑子骑兵距离,很快就要咬上来。
这河北好汉子也不知姓甚名谁,上身两副布面甲双层披挂,只是现在外层破破烂烂,放眼望去好似只披一层甲。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带着微微血沫,哪怕内里着衣和外甲布面早已湿透现在也不敢大口喘息,连年追随大人南征北战,作为大人亲兵,早已身经百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埋葬过流寇暴民,埋葬过反贼叛军,也曾埋葬过鞑子胡虏,更......埋葬过袍泽兄弟......只是今日......怕是要曝尸荒野、首尾难全。
但他内心毫无惧、悔之意,直面死神反而异常平静,这一瞬间仿佛看见曾经家乡水旱连年,双亲遭难,兄妹二人流离失所,仿佛看见曾经为抢夺馊馒头保护妹妹大战群丐,仿佛听见朝廷招民壮练兵,遇到大人时,如此英雄人物向自己问道:“可愿参军,保家卫国?”嗓音铿锵有力,平易近人,似三月春风能抚平局促不安,似潮汐吞吐,可激发雄心壮志!
一切恍如昨日,自打跟了大人,自己和妹妹没有挨过饿,有也是和大人一块挨饿,或者那根本不算挨饿,用大人的话“吾愿与诸君共修辟谷之道,以凝神、静气、打熬心志(好囚攮的们!押粮的是死了吗!)...咕噜...咕咕咕......哈哈哈哈~!”众人皆笑,笑声中,反贼叛军胡虏灰飞烟灭~
跟了大人,凭着忠心耿耿、敢打敢拼、服从指挥,得了大人赏识,娶上了婆娘,有了儿子,妹妹也嫁了人有了儿女,也有几岁了,都进了大人府里做事。此战之前,大人似乎颇为忧虑,召集诸多核心族人、亲卫家丁详细安排各种事项,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但自个除了有把子力气能骑马砍人也帮不上什么,大人说砍谁就砍谁,说往东冲绝不往西,再造之恩,唯效死以报尔。
此战已历时数月,风啊,就把我的思念吹走,带给我的家人吧,再也见不到了,我的血和汗都要流干了,我的小柱儿,莫想爹爹,莫哭,爹爹待会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身前的兄弟,把信带到鸡泽,带给那猪油蒙了心的太监,大人以数千兄弟和他自个的命,创造大好时机,用大人的话说,只要人心齐,建奴鞑子根本不足为惧,其人丁稀少,已举倾国之力,而大明实际实力百倍于鞑子,只是陷于派系林立苦于内耗,此番鞑子主力南下较之以往过于深入,可部署数员敢战猛将,提数旅精锐之师,相互配合,一正面舍命鏖战,一断其后,再有数旅于正面鏖战之时分兵冲锋,光是此战就有五成以上胜算,即便不能取胜,也必将重创之,鞑子人丁稀少,若能有效大规模杀伤,国运必将大衰。此战胜,歼灭青鞑子一股主力,则大明危局解矣。不胜,也必将重创之,亦可大幅缓解危机,使得鞑子不敢继续深入肆虐,争取练兵调度时间,可从容后续调兵遣将围剿之,如此,大明危局亦可解矣。
“呼~”。
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夹杂好似最后一缕血气,调转马头,胯下战马口中白沫流尽,披挂之下伤痕累累,再次感受到主人骤然昂扬的冲天战意后,奋力打着响鼻嘶鸣呼啸,诉说着对金钱老鼠的不屑。
忽地,好汉子猛吸一口气,似吸进这方天地间的无尽勇气,老伙计心领神会,踏步扬蹄,冲锋!冲锋!冲锋!
弓身、横刀、目如鹰隼,视正前方一名建奴已如死人。
“喝啊!”
未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最后一口气怎能咽下!五脏六腑早已透支到极限,怕是大口喘气马上就要坠马。
唯有将这口气留给滔天愤怒,方能激发身体最后的力量,已经干涸的肾上腺再次焕发生机,细胞感受到心中死志疯狂工作运转,肾上腺素飙升,肌肉发力紧绷到似要拉断肌纤维,一人一骑如重锤砸钉,狠狠捅进十数鞑虏中,好大一颗狰狞金钱鼠尾脑袋飞起,一人一骑凿穿这十几名虏骑,横刀右臂已然不见,身上却还有把刀,死死卡在脖子上,斜着砍入脖子脊骨、左肩。
颈未断,刀已缺。
几名鞑子叽里咕噜,甚是惊奇,脖颈要砍穿了,长长豁口上却未见几滴血......
前方小校也不再数听见的是第声几声怒吼,眉头又增几分哀然,几分愤怒,加紧寻好方向往鸡泽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