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狂风卷起官道旁的黄沙。
陈浙将围在脖子上的麻布往后搭了一点,猝不及防的被灌了满满一口沙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哥,你围,囡囡不冷。”
后背上探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来,脸蛋上却黑漆漆的,不过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她使着短短的小胳膊扯动了一下麻布,艰难地罩住陈浙的口鼻,本来就挂在他身上的小丫头彻底成了布袋熊。
“哥不冷,你围好,别露出来。”
“再等等,等到我们进了城就有了落脚的地儿,囡囡最听哥的话,你在坚持一下。”
陈浙摇摇头,温和道。
明明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可他眼睛清澈,眼底流露出的光有种不同于少年人的成熟和睿智。
“囡囡懂,囡囡不给哥哥惹麻烦。”
“可是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回家呢?娘说蒸了上好的枣糕,阿爷也说晚上给囡囡吃肉。囡囡喜欢吃枣糕,不喜欢吃肉,肉给哥哥,哥哥喜欢,囡囡跟你换好不好。”
闻声,陈浙抿了抿嘴,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回家啊……只是,他们哪里还有家可回?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席卷了他们的城镇,蓄势已久的北蛮铁骑几乎是用半天的时间就破开了大夏引以为傲的坚城。
长阳城破,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命贱如草。
府尊战死沙场,破城而屠民,北蛮铁骑长驱直入堂而皇之地宣告着常年居于苦寒北地的蛮人们试图牧马中原的野心。
陈浙只有十六岁,仗着一身血勇带着妹妹逃离了家乡,足足跋涉了三日才寻到了同样前往望州避难的逃荒队。
而原主的父母,爷娘却早已经惨死在了那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中。
丫头叫陈囡囡,不是陈浙的亲妹子。
而是隔壁家的孩子。
说实话,就连陈浙也不清楚,自己一个规培医为什么一觉醒来便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乱糟糟的朝代中。
只是时移世易已经容不得陈浙多考虑半分。
“好,哥跟你换,等进了城,哥给你买枣糕。”
“真的?”
囡囡眼睛一亮,立刻就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她凑着小嘴儿吧唧就亲了陈浙一口,甚至还用脏兮兮的小脸蹭了蹭陈浙的脸颊。
后者嫣然一笑,刚想说点什么。
没成想,咕噜噜,一阵肚子的叫声响起,唰的一下,囡囡本来黑乎乎的小脸红了一片,连忙摆手。
“哥哥,囡囡不饿。”
闻声,陈浙摇摇头,心道怎么能不饿?
逃难三日,汇流进逃荒队又过了七天,早前在破城时候顺的吃食早在第四天就已经全部阵亡,尤其是这两日更是滴米未进。
莫说是囡囡这么个五六岁的孩子,就连他这个半大小子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若非是一股执念撑着,怕是早就成了路边的一堆枯骨。
“别急,等进了城,进了城……”
陈浙安抚一句,心中却愈发悲凉。
他不是周遭的那些愚民,深知这样的时代中并非一切都是自己设想的那般乐观。百里之外的边关城破,奔赴的望州城虽然占据天险,又有坚城守护,但流民数量太多,望州放不放行暂且两说。
就算入城,恐怕也是奴籍。
什么是奴籍?
那是比贱籍还要地上一等,这朝代士农工商等级严苛分明,操持贱业的贱籍尚且不能入等,更何况比之还要低贱的奴籍。
甚至,一旦入了怒籍,世代如此,你的儿孙都只能为奴为婢,想要翻身只能靠抬等,但是太难,无异于登天。
更主要的是,在这个名为大夏的皇朝中,奴籍允许买卖。
恰在这时候。
陈浙被撞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扭头看去便见到撞他的是一个半衫子,裸露着胸膛的糙汉。他呲着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脸的揶揄。
他叫马三,本是长阳的混迹于市井的泼皮。
“陈二郎可是想好了?”
“咱个早就知会过你,把你妹子卖了。杀婆子发了话,肯出五十个大钱儿,哥儿也知道,这世道这价就不低了。”
“等到进了城,有这五十个大钱儿打底,那哥儿还不是吃香喝辣的?”
马三儿笑嘻嘻的说道。
“不卖!”
闻声,陈浙面色一寒,冷声道。
杀婆子,是长阳县里的人伢子,专做的就是倒卖人口的买卖。因为杀价狠,手段也毒久而久之就落了这么个诨号。
“嘿,陈二郎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杀婆子看上了你妹子,那是给你脸。”
“等到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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