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残阳如血。
黄河上落日正圆,几只白鹭迎着落日余晖,从河上缓缓飞过。
时当大梁天宁十三年,此地正是白鹤渡。黄河蜿蜒曲折,流入孟津段,水流缓阔,自来便是北边南下洛阳的必经要道。北朝民歌唱道:“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太行八陉,其中轵关陉、太行陉都在晋洛古道上,隔着白鹤渡口,与洛阳城遥遥相望。
大梁建国以来,军威大振,以河南中州一地,平凉州,镇山东,抚朔方,天下九分已占据其六,境内民生渐趋恢复。白鹤渡口连接南北要道,东西水路,各地行脚商人、走镖押运、科举举子都在此等待渡过黄河,渡口边渐渐汇集成一处集镇,商旅客店、酒肆茶馆不一而足。
秋天日短,官道上人影稀少,一名儒生牵着一头灰驴,从北方缓缓走来。那儒生三十上下,形容瘦削,头戴平巾,一袭灰袍浆洗得发白,长途跋涉,连袍脚也破破烂烂。儒生牵驴缓步走上黄河边一处高坡,只见长河日落,杨柳凋敝,不由得曼声吟叹道:“天津桥下冰初结,洛阳陌上人行绝。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北国风光,与蜀中果然是大不相同。当年尔朱荣从此地夜渡黄河,宰治洛阳,成就不世功业,如今黄河水悠悠,斯人却早已成为冢中枯骨。”想到往事,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正思索间,忽听身后传来阵阵辱骂殴打声,“小贼坯,叫你偷,叫你偷!”
儒生掉头望去,客店门口两名灰衣汉子揪着一个瘦弱少年,四拳四脚雨点般落在那少年身上,口中不住叫骂。少年浑不在意,任凭身子被扯得左摇右摆,蹲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一只烧鸡,不住往嘴里塞。
一名矮胖灰衣汉子打了一阵,颇感疲累,不住喘气,拳脚慢了些,仍是叫骂不休:“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贼,整日价偷吃偷喝,竟然偷到李大人头上,真是闲命长了,今天就送你投胎往生去!”左右扫视,见门边一堆木柴,当即过去拾起两根手腕粗的木棍,递了一根到同伴手上,朝手掌呸了口水,喘着粗气骂道:“着家伙!”两根木棍齐齐朝少年头顶砸下。
这当间,少年把怀中烧鸡吃了个七七八八,见木棍砸来,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只向后一缩,身子凭空退后三尺,木棍砸了个空,咚咚两声闷响,在地上敲出两个坑来。少年起身把吃剩的烧鸡揣进怀中,吮了吮油晃晃的双手,笑道:“剩个鸡屁股给老头子吃,也该够了。三爷,五爷,我不陪你们玩了啊。”转身便走。
两名灰衣汉子齐声怒喝,拔步追赶,忽地一道黑影如风吹败叶,飒然从店门窜出,鬼魅般从两名汉子中间一闪而过,抵在少年身后。少年只觉身后威压如山,正欲奔逃,身子一轻,后颈已被人捏在手中,将个瘦弱的身子提了起来。他瞬间被制,只觉一股大力箍住脖颈,呼吸不畅,颈骨咯咯作响。
黑衣人语声如冰,沉沉道:“偷窃财物,还想安然脱身,你们北人当真艰险狡猾。原来大梁律法只是狗屁。”手中又加三分力道,少年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两名灰衣人见事主亲自出马,纷纷拍手称赞,欢呼道:“这小贼早就该死!大人收拾了他,正是清理世道!”
“好汉,你再用力,这孩子便被你扼死了。”儒生瞧着这边情状,忍不住高声劝阻。他本以为只是乡野孩童顽皮,但少年躲棍棒那一缩,功力虽粗浅,却非等闲能教出来,又瞧见那黑衣人身法快得异常,知是高手,若手中再加三成功力,少年定然颈骨碎裂,窒息而亡。
三人听有人出声相帮,转头看时,那儒生牵着毛驴,缓步近前。
黑衣人睨了一眼,见儒生衣衫破旧,却气度悠然,手中松了几分力。少年颈后一松,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奋力挣脱,黑衣人右手如同铸在他颈上,力道又生。
“你不过是本座掌中蝼蚁,想逃到哪里去?”黑衣人声音如金铁交击,听得人如坠冰窟。
一名矮胖灰衣人迎上儒生,打了个拱,道:“读书的,这个小贼不是好人,偷奸耍滑无恶不作。往日里咱们见他可怜,偷便偷了,今日南边李大人大驾到了,他还胆大包天,竟然偷到李大人包厢里。幸亏郭将军将他拿住了,否则倒叫他走脱了。咱们看你是读书考试的,这个梁子你别架。”他为人四海,一眼看出儒生破衣敝履却气度浩然,不欲恭谨,又不想得罪太甚。
儒生听他辩白清晰流畅,暗忖道:“你这堂倌,懂得这样多成语,该你去读书考试。原来这个黑衣人不是他所说的李大人。”朝那黑衣人抱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汉武功盖世,这孩子经此一事,往后必定有所收敛,不如饶他性命。”
黑衣人目光如电上下打量儒生,冷冷道:“窃物事小,窃密事大。他偷听我主机密,只需断了双手,挖去双眼,割了舌头,日后不向他人告密,我便饶他一命。此事与你无关,任你吃饭喝酒上京赶考,走开些。”
儒生苦笑摇头道:“杀生不虐生,你断人双手,挖目割舌,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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