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水冷得刺骨。

萧明璃被逼至绝路时，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夜晚。彼时她蜷缩在母后绣着金凤的裙裾下，看着血色顺着玉砖纹路蜿蜒漫开，像极了御花园里春日盛放的西府海棠。

“殿下！“暗卫沈砚的刀锋擦着她耳畔掠过，斩断一缕飞扬的青丝。他将染血的玉佩塞进她掌心，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带小皇子走，出玄武门往南——“

“沈统领！“她抓住他玄色袖口的云雷纹，琉璃灯架轰然倒塌的声响中，少年暗卫的眉眼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忽然伸手抚过她发间歪斜的九鸾衔珠钗，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武人：“臣会为您守住朱雀门。“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沈砚。

此刻寒潭边的芦苇荡簌簌作响，七名黑衣人从不同方位包抄而来。萧明璃握紧袖中淬毒的银针，后背抵上湿滑的岩壁。她今日易容成采药女来此探查蛊毒源头，没想到会撞破这等隐秘。

领头的黑衣人踏碎水面薄冰，剑锋映出她刻意涂黄的面容：“青梧阁主，交出九龙佩，留你全尸。“

萧明璃瞳孔骤缩。半月前新帝登基，北境异动，南疆蛊乱，江湖上关于前朝秘宝的流言甚嚣尘上。她借着为药王谷寻药的由头南下，正是要查清这些暗涌的源头。

“诸位怕是认错人了。“她故意让声音带着颤意，指尖却已扣住三枚见血封喉的碧磷针，“小女子只是...“

话音未落，左侧黑衣人突然暴起。萧明璃旋身避开剑锋，绣鞋踢起潭边碎石，右手银针疾射而出。那人咽喉绽开血花时，她已夺过长剑反手刺穿另一人胸膛。

剩余五人见状变换阵型，剑光织成密网。萧明璃且战且退，发间木簪被剑气削断，鸦青长发散落肩头。她暗自心惊，这些人的招式竟带着几分禁军的路数。

背后传来破空之声，萧明璃正要闪躲，忽觉腰间旧伤剧痛——那是三年前在雁门关为救药王谷少主留下的暗疾。电光石火间，她硬生生拧转身形，任由暗器擦着锁骨划过，手中长剑贯入偷袭者心口。

血腥气在寒潭弥漫开来。萧明璃拄着剑喘息，看着最后两人逼近。她摸向腰间信号烟花，却摸了个空——方才打斗时不知遗落何处。

“阁主还是莫要挣扎了。“黑衣人剑尖滴血，“您那位忠心耿耿的影卫，此刻怕是已经...“

萧明璃心头一颤，想起晨起时青梧非要跟来的模样。少年抱着剑站在廊下，月光照得他眼角朱砂痣红得惊心：“姐姐答应过，不会再抛下我独自涉险。“

她当时用竹篾敲他额头：“说了多少次，在外要称阁主。“

记忆还未散去，眼前寒光已至。萧云璃正要拼死一搏，忽听得芦苇深处传来玉笛清音。那曲调诡谲莫测，似有万千毒蛇在骨髓中游走。

黑衣人动作陡然凝滞，手中长剑当啷落地。他们惊恐地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间渗出黑血，转眼便化作七窍流血的尸首。

萧明璃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望向笛声来处。晨雾缭绕的潭面上，一叶扁舟缓缓驶来。撑船人蓑衣斗笠，身姿却如修竹，船头搁着个青玉药箱。

“姑娘可需诊治？“那人声音隔着水雾传来，清冷如碎玉投冰。萧明璃却浑身发冷——十年江湖浮沉养出的直觉在疯狂预警，这人的危险程度远超方才所有杀手。

她不动声色地将毒针藏在指间：“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

话未说完，腰间旧伤骤然发作。萧明璃踉跄半步，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记忆是那人飞身跃上岩台，蓑衣掠起的气流带着淡淡沉水香。他伸手来接她时，袖口隐约露出道狰狞旧疤，形状竟与当年沈砚手腕上的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