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子时三刻,太极殿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帐幔间游走。周景曜扯开浸透冷汗的明黄寝衣,心口狰狞的蛊纹正顺着青紫血管游走,像条毒蛇钻进骨髓。他抓起案头鎏金错银烛台,在手臂划开血口,却见蛊虫在皮肉下鼓起个游走的包。
“叮铃——“
珠帘被葱白手指挑开,银铃清响碾碎满室死寂。萧令仪赤足踏过满地碎瓷,牡丹薄纱披帛逶迤如血,足踝金铃缠着红珊瑚珠串,每一步都踏在更漏的间隙里。
“陛下又做噩梦了?“鎏金手炉塞进帝王颤抖的掌心,她低头时发间金步摇垂落赤红玛瑙,正悬在周景曜喉结上方三寸。
帝王突然暴起,铁钳般的手掌掐住她咽喉。烛火炸开灯花,映得那双凤目猩红如兽:“三年前雍州疫病,萧家女儿应当死在流放途中。“拇指摩挲她颈间淡红胎记,指尖顺着脊椎下滑,在触到尾椎处月牙疤时骤然收紧:“你究竟是谁?“
萧令仪眼尾泛起桃花晕,软软攀上他手臂:“陛下弄疼臣妾了...“忽地偏头咬住帝王腕间,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趁他怔忡时翻身压住龙纹锦被,冰绡纱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鎏金香炉腾起青烟,混着女子肌肤上的沉水香。周景曜瞳孔骤缩——她雪白肩头赫然烙着前朝掖庭的罪奴印,那烙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掌心贴上她心口,却触到异常缓慢的心跳,像蛰伏在冰面下的暗流。
“此香以曼陀罗为君,辅以龙脑、苏合。“萧令仪将香匙探入帝王衣襟,冰凉的银器贴着滚烫肌肤游走,“子时三刻蛊虫入心经,陛下若是再乱动...“尾音化作轻笑,呵气如兰。
殿外忽传来金吾卫佩刀撞击声。周景曜猛然攥住她手腕,朱雀纹窗纸上掠过道黑影。萧令仪顺势跌进他怀里,锦被翻涌间打翻香炉,灰烬在明黄帐幔烫出七点焦痕,恰似北斗倒悬。
“陛下!“殿门被撞开的刹那,萧令仪扯过披帛裹住两人,玛瑙璎珞缠上帝王腰封,“刺客往含章殿去了...“她贴着帝王耳垂呢喃,指尖在龙纹玉带扣上轻轻一勾。
周景曜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染血的寝衣擦过她锁骨处的螭龙佩。那半块古玉突然泛起幽光,映得贵妃眼底浮起层诡谲的鎏金色。帝王腰间长剑出鞘三寸,却见怀中人忽然剧烈颤抖,唇角溢出血线。
“药...谢太医...“萧令仪蜷缩成团,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周景曜这才惊觉她后背洇开大片暗红,一根淬毒的银针正扎在蝴蝶骨中央。
玄色身影破窗而入,谢蕴之的银针先于药箱落地。他跪在榻前施针时,袖口滑出半截缠着金丝的红豆手绳,恰与贵妃腕间残破的旧绳相映。
“离魂症。“太医令声音清冷如碎玉,“娘娘若再妄动真气,下次毒发的便是檀中穴。“
萧令仪虚弱地轻笑,染血的指尖勾住帝王衣带:“陛下可要记牢了,臣妾这条命...“她突然剧烈咳嗽,将半枚带血的香丸喂进周景曜唇间,“...系着您的噬心蛊呢。“
更漏声忽然凝滞。帝王掐着她下巴强迫抬头,却在望见那含泪笑靥时恍了神——雨夜里盲眼少女用衣带为他包扎伤口的画面,竟与眼前人重叠。当年那截绣着并蒂莲的衣带,此刻正系在贵妃腰间。
“萧令仪。“周景曜拭去她唇畔血痕,语气森然,“你最好永远这般有用。“
贵妃忽然伸手抚平帝王紧蹙的眉,染着蔻丹的指尖停在那道旧箭疤上:“陛下可知醉骨香最妙之处?“她贴着龙纹枕轻笑,“痛得狠了,连心蛊噬咬都成了欢愉。“
值夜的更鼓穿透重重宫墙,谢蕴之默默收起染血的银针。他望向窗外北斗七星,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密室发现的星象图——紫微垣旁那颗忽明忽暗的客星,今夜竟与帐幔上的焦痕分毫不差。
寅时初刻,萧令仪倚在贵妃榻上把玩螭龙佩。暗卫呈上的密报在烛火中化作灰烬,她对着铜镜解开襦裙,心口处朱砂记被药膏遮得严严实实。镜中忽然闪过道寒光,她反手掷出金簪,将梁上黑衣人钉在椒泥墙上。
“告诉崔贤妃。“贵妃抚摸着月牙疤轻笑,“下次派个会龟息术的来。“她踢开刺客尸体,从妆奁底层取出半块残破的虎符,轻轻按进螭龙佩的凹槽。
晨光穿透云母屏风时,萧令仪正对镜描画花钿。昨夜被打翻的香灰已被宫人清扫,唯有帐幔上的七星焦痕,像七只眼睛注视着殿内流转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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