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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一
第一章:暮色王畿 (1/2)

秦王嬴荡年方二十,正值血气方刚、壮志凌云之际,行事作风向来果敢勇猛、不拘一格。嬴荡自幼喜武,平生唯一嗜好也便是武艺,自登极以来,囿于宫闱之中,早就心痒难赖。

这日廷议,嬴荡忽然提出,想在咸阳举办一场扛鼎大会,网罗天下英雄豪杰,壮秦国声威,扬秦国国势。

此议一出,朝廷哗然,褒贬之声此起彼伏。

一个“圆球”不紧不慢的走到嬴荡前。

只见那人极为臃肿,是个实打实的大胖子,体重足有两百多斤,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颤巍巍,仿佛一座随时倾倒的肉山。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身体左摇右晃不止。他的肤色黝黑如锅底灰,仿佛是被烟火常年熏烤过一般。一双三角眼,眼窝深陷,眼白浑浊,透着几分狡黠与阴沉,时常滴溜溜地转动,仿佛时刻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嘴唇肥厚且外翻,鼻梁塌陷,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美感可言,活脱脱的是一部喜剧,一部让人望而生畏的喜剧。

更糟糕的是,他的头上还长着恶疮,时刻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人正是秦国右丞相嬴疾。

嬴疾朝嬴荡作了个揖,便转过身来,面对众臣朗声道:“老朽尝闻,治国兴邦仰仗有三,一则武功,二则吏治,三则韬略,所谓三足鼎立、缺一不可。若君王只重武功而轻吏治韬略,便如鼎之少一足,其势危矣。”

话到此处,满堂皆惊。谁都听得出,嬴疾的矛头指向了何方。

“住口,此乃大秦朝堂,还请王叔注重措辞!”卫尉嬴壮斥道。

“宫廷庙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乃是先王定下的规矩,莫非老夫的话就说不得?”嬴疾恶狠狠道。

“你……”嬴壮本想驳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如果再多言,必然会被嬴疾扣上悖逆先王的帽子。

嬴疾轻蔑一笑,又道:“且不说君王社稷,就连那市井贩夫都明白此理。诸位不妨去市井走一走,但凡真正的巨富,绝不是那些夸夸其谈、衣着光鲜之徒,而是那些不善言语、闷声发财之辈。”

众臣皆想点头称是,但无一敢点头称是,场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嬴荡脸色铁青。

虽说嬴疾这番话不无道理,也算是深入浅出,但将王和贩夫走卒相提并论,无论如何也有失秦国颜面。嬴荡对自己这位不着调的王叔着实是忍了又忍。

只有一个人喝彩。

“王叔好言辞!”甘茂道。

甘茂也向嬴荡作了个揖,也转身面向众臣,提高了音量:“然,王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我王力主扛鼎大会,借此以彰显我大秦武功不假,然往深了说,却是我王深谋远虑、用心良苦之举。”

“哦?”众臣惊道。

甘茂缓缓道来:

大秦立国四百余载,偏安中原之西隅,国民疏于教化,诸子百家中无一出自秦地,固历来被天下诸侯不齿。秦人被视为蛮夷,秦军被称作虎狼之师,秦王被认为是虎狼之君。为一雪耻辱,秦国历代君王,都矜矜业业、砥砺而行。

献公二十一年,秦攻魏,夺回故土河西之地,一直打过黄河深入魏境,斩首六万,取得了秦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胜。时任周天子显王姬扁这才派出特使,尊献公为“伯”,即“霸”也。孝公卧薪尝胆,颁布了震古烁今的《招贤令》,引商鞅、尸佼入秦,奋发图强,方才有今日之盛。即便如此,山东六国仍不待见我大秦。

何故?究其根本,仍是国有威,但不显;民有力,然不彰。

我王意欲行扛鼎盛举,一则是广邀九州英雄入秦,可壮我之军力;二则可显我民富,试问山东列国,几国能耗得起如此巨资?三则可显我国威,广地千里、江山如画,岂容他国讥笑哉?

“我王威武,左相威武!”满堂齐喝。

这满堂群臣,看似一派祥和,其实勾心斗角。大致算来,无非有三派人马:一为公子少壮,譬如嬴壮、嬴奭等先王子嗣,他们身份高贵,锐气十足又根基深厚,看不起其他各派,一心想要干番大事;二为先王勋旧,倚仗着旧日的军功和先王的恩宠,向来倚老卖老、食古不化,譬如嬴疾;三为入秦士子,他们大多出身寒门,凭借新锐之见解,获得秦王赏识,方才有机会在这堂中议事,比如自己。然,自己毕竟根基浅、战功薄,平时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甘茂的聪明在于,他更加洞悉王心。嬴荡登极不过三年余,又是年少气盛之时,自然想做番大事。无奈前有公子少壮、后有先王勋旧,牵绊自然不少。在如此格局下,嬴荡势必要扶持一批新势力,让其能在公子少壮和先王勋旧的角力中,实现新的政治平衡。

这股新势力,便是入秦士子,便是甘茂以及其党羽。

甘茂此番说了嬴荡未敢说的话,不仅讨得秦王欢心,也结结实实的压了嬴疾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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