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寂数着冷藏柜的霜花，第三十七片冰晶在玻璃上绽开时，便利店的自助咖啡机突然发出一阵干呕般的轰鸣。他看了眼手机，23:58，离二十四岁生日还剩122秒。

“最后一份草莓蛋糕，要吗？”

蓝发店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林小寂注意到她制服第三颗纽扣系错了位置——这个细节从三个月前第一次值夜班就没变过。货架上的泡面桶轻微震颤，红烧牛肉面包装上的虚拟偶像突然集体转头，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他。

这是母亲失踪的第二十三个生日。

他摸了摸左胸口袋里的金属怀表，表壳上“林雪君1999“的刻痕已经模糊。记忆里最后那个生日，母亲捧着插满数字蜡烛的蛋糕冲进暴雨中的实验室，白大褂下摆沾着某种荧蓝色粘液。第二天新闻说江城大学量子物理实验室发生气体泄漏，十二名研究员至今下落不明。

“叮——”

电子钟跳动的刹那，冷藏柜的霜花突然暴长。冰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指尖，却在皮肤表面蒸腾起灼热的白雾。林小寂踉跄后退，撞翻了促销堆头的纸巾盒，货架上的罐装咖啡开始跳起诡异的踢踏舞。

“您的蛋糕。”店员递来的纸盒正在渗出银色液体，临期标签上的“12月31日”闪烁着马赛克光斑。

林小寂的手指刚触到盒盖，二十三根蜡烛突然无火自燃。苍蓝色的火焰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他耳中炸响尖锐的电子音：【警告！认知屏障...嗞...存在系数归零...】

“什么鬼东西！”他甩手将蛋糕砸向地面，却在坠落过程中看到燃烧的蜡烛穿过纸盒，像全息投影般悬浮在半空。奶油正在融化成斐波那契螺旋，草莓果酱在瓷砖上绘出麦田怪圈的图案。

店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凝固了。她的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嘴角机械地重复着“欢迎光临”的口型。林小寂抓起滚落在地的怀表，发现表盘上的数字正在逆时针狂奔，分针每倒退一格，便利店的灯光就黯淡一分。

玻璃幕墙外传来胶卷过卷的咔嗒声。

暴雨中的街道正在像素化。路灯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雨滴静止在空中，折射着霓虹灯牌的紫色光晕。林小寂冲向自动门，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门外的世界已变成无数镜面拼贴的万花筒，每个碎片都映出他不同年龄段的模样：七岁时的校服领结、十五岁染血的运动鞋、此刻正在碎裂的倒影。

【正在载入修正协议...】

机械音突然具象化成实体，一柄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长矛刺穿他的太阳穴。林小寂跪倒在地，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拓扑模型，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母亲的全息影像从表盘升起。

“小寂，当你看到这段记录时，说明'门'已经打开了。”二十年前的林雪君穿着沾满方程式的实验袍，指尖缠绕着量子纠缠态的光丝，“记住，不要相信任何持续存在超过二十四小时的记忆...”

影像突然扭曲成噪点，便利店所有屏幕同时爆出雪花。林小寂挣扎着摸到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显示00:03拍摄的蛋糕安静地躺在完好无损的货架上，蓝发店员正在擦拭一块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雨声重新涌入耳膜的刹那，他发现自己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帆布鞋踩着的积水里漂浮着七个不同颜色的月亮，被砸坏的蛋糕盒正在渗出荧蓝色液体，腐蚀着长椅上的公益广告——“共建和谐江城”的字样正在融化成克苏鲁式的触手图案。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传来三段乱码：

【不要相信任何记忆】

【你母亲还活着】

【来老宅阁楼】

林小寂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颤抖。怀表盖内侧突然弹出一枚微型芯片，投射出的三维地图显示老宅位置正在江城大学的废墟中心。当他试图放大时，芯片突然自燃，灰烬在掌心拼出“苏七七”三个字。

“这他妈的...”他扯开黏在后颈的湿发，发现指缝间缠绕着几根银白色的数据流丝线。站牌广告里的汽车突然调转方向，轮胎碾过三维的柏油路面，在二维平面留下四维的刹车痕。

警笛声从镜面维度传来时，林小寂终于踉跄着起身。暗巷深处传来克莱因瓶破碎的脆响，他最后回望便利店，发现监控屏幕上的马赛克区域已经扩散到整个收银台——那里本该有他存在的记录。

暴雨重新倾泻而下，林小寂没注意到自己走过的水洼里，倒影始终停留在原地。那个虚幻的影子正在用燃烧的手指，在虚空书写母亲实验室日记里的第一个方程：

E=mc² Σ（存在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