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罗毅开心地哼着“甜蜜蜜”,快活得像只刚逃脱牢笼的百灵鸟。
辞职了!
感觉天更蓝了,水更清了。
混合着牛屎马粪的泥泞山道上,也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世界变得更美妙了!
从镇里到靠山屯的三十里山路,他跟小学生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起来,好像也没平时赶路那样遥远。
感觉还没怎么赶路呢,就已经能看到村口那颗遮天蔽日的老榆树。
只是,看到老榆树下那个拄着拐棍的苍老身影,让他脸上快活的笑容马上凝固。
并逐渐替换成讨好的笑容,一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让大脑保持高速运转:这一关怎么过?
辞职一时爽,回村火葬场。
面对老人的诘问时,应对不好,肯定会有一顿榆木拐杖炒肉吃。
别提年龄!
在老村长眼里,靠山屯的老少爷们全是孩子。
想揍就揍,没得商量!
揍你,是给你面子!
最可怕的是,老人懒得理你。
——那是无尽的失望。
“真,不干了?”
没等罗毅走到近前,老人忍不出开口询问。
他看的很清楚,在发问的一刹那,老人家原本挺得跟旗杆一样直溜的身板猛然颤抖了一下。
声调也跟着发颤。
“嗯!”
看着老人期待的目光,罗毅最终还是狠了狠心,重重点了点头,鼻子里哼出个声调。
“咳……咳咳!”
看到罗毅点头,老人笔挺的身影突然佝偻起来,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没等他上前搀扶,旁边蹿出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扶稳老人瓮声瓮气地抱怨道:“我说了您老还不信,毅小子在深城那种花花世界当兵把心早就当野了,肯定看不上一个月一百六十块钱的工资……您还不相信,非要亲自来问问……现在好了,咱们屯最有文化的人把教委的铁饭碗给丢了,您老的脸往哪里放?”
铁饭碗。
国家人。
对个人而言只是个普通的身份或职业。
却是各村的荣耀,往往代表着整个村子的尊严。
村里出去端铁饭碗的国家人多一个两个,往往是临近村子老人们相互攀比的主要脸面。
靠山屯唯一端了铁饭碗的年轻俊杰突然辞职,对老村长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罗毅自然知道村里老人在乎的面子问题。
但,他眼里的老村长,是个睿智、开明、严谨的老党员。
肯定跟那些为“面子”而挣扎的农村老头、老太太不一样。
只要解释到位,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包括辞职下海的念头。
脑子里没有预案,当老村长露出颓丧的一面时,他也只能尴尬地看着牛高马大的陈二狗用砂锅大的拳头为老村长“嘭嘭嘭”地捶背。
不好意思亲自上前为老人顺气。
“起开!”
后背被陈二狗用砂锅大小的拳头捶了好几下,老村长艰难地挺直脊梁,抡起榆木拐杖一通乱揍:“憨货!你想锤死老子?”
牛高马大的陈二狗看到老村长停止咳嗽,直起身子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旋即,剧痛袭来,又大呼小叫地躲躲闪闪。
瓮声瓮气地抱怨老村长偏心。
明明是罗毅那小子把老头气咳嗽的,为什么挨揍的人永远是他?
从小到大,躲在后面拿主意干坏事的人是罗毅,挨揍的……永远是他!
可惜,二狗的抱怨声老村长没当回事。
用榆木拐杖指着远遁而去的二狗破口大骂,重新恢复了靠山屯霸主威风凛凛的模样,再也看不到半点颓丧。
罗毅也没当回事。
习惯了!
只要老头没被气出毛病,他心里就没那么纠结了。
笑眯眯地凑到跟前解释自己辞职的原委:“老爷子,不是我脑袋发热突然扔掉了铁饭碗。咱这是响应国家改革开放的号召,下海经商,完成先富带动后富的伟大目标嘛。”
讨人喜欢的人,说话总是那么得体。
他早就想好了说服老村长的套路——搬出党和国家。
对付老党员,这套把戏百试百灵。
“德行!”
嘴角挂起微笑的老村长轻蔑地瞥了罗毅一眼,随后转身缓缓走向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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