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恰入薄秋以来,我便终日躺在这梨花雕木塌上,除媵人阿凉三餐来侍,便只有柳公子来时常看看我这薄命之人。
柳公子来时,总会提着八宝斋的无忧茯苓糕,我的牙齿早已碰不得坚硬的东西了,好在八宝斋的糕点总是松软可口,入口即化。
以前让阿凉去买,总是买不到。
“八宝斋的东西每天只有几块,他们说好长时间的都被预定了。”
软糯的声音让人不忍责罚,只好一笑了之。
至于柳公子如何得到,自有他的门路,我与柳公子交情谈不上,他来,只是为了我一个故事。
我一直在想,为何那人要我去看她,一个素未闻名的女子。
应那人要求,走之前我带着八宝斋的无忧茯苓糕。
她住在云端阁顶楼,由媵人带领,我踏进顶楼,双手奉上手中的糕点,朗声道“晚辈受无由道长之托,特奉无忧茯苓糕,来此求一个故事。”
话毕,我直起身,方瞧见那卧于塌上的女子。只一眼,我便震惊于斯,这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
她头发已全白,近乎白银一般的光芒,但容貌却全然不见岁月的痕迹,肤如凝脂,眼若柔光,年轻时该是何等天人!
媵人阿凉接过我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忙给她垫了一个软垫,她张眼,一霎光亮由中而散,带着让人心悸的寒气。
“我从未见过一个叫无由的人,更不用提什么道长,送客。”
轻声回荡,有着洗涤人心的力量。
“前辈且慢,无由即是无忧,无忧即是无由,既无缘由,前辈又何须执着于一个借口。”
她蓦然望向我,眼中的锐利令我有一瞬间的慌乱。终是缓缓闭眸,挥手让阿凉退下。
良久,她张眼望向窗外,神色中终于带了一些悲戚。正值早秋,远处的孤山上草木还旺,可见大片的绿,江水也是蓝绿的,可不知为何,我在她眼中,竟见到了茫茫皑皑的大片雪白。
我的故事有些太久远,久远到自己都有些模糊。几万年的沧海变换。早已没了幼时那颗七窍玲珑心。
我生于银河,长于三十五重天。是灵宝天尊座下不对外公开的女弟子。可惜几万年来并未学到什么本事,只将一干众师兄欺负了个遍。
三十五重天自从有我这个祸害,便再无宁日。今日将小师兄的法术书换成春宫图,明日将大师兄送给他爹的生辰贺礼画个乱七八糟。。。
众师兄并不宠着我这个小师妹,每次都十分嫌弃的将我赶走,是以我学不到本事这事也确实不能怪我。
师父总对我说,你这顽劣不堪的性子,迟早会惹下大祸。
于是十万岁时,我估摸着也是时候能惹下大祸了,便在大师兄飞升的时候偷走了师父给他的护身护盾。
导致他被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差点送了命,好在药神医术高明,师父又传了一身纯仙气护着,没多久就脱离了危险。只是这次的雷劫又要等上些许年份。
哦,忘了说,大师兄是凌霄宝殿那位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任天帝。我这一出岔子,导致天帝要多工作个几万年。他盛怒之下,就要把我的仙骨剔除,送下冥界地狱。
师父保不住我,只好在行刑的时候颤颤巍巍跑过来,大骂我不孝,然后一脚把我踹下了凡间。
随后佯装大怒,口吐鲜血,几近晕厥,被一干众神扶回了三十五重天,修养了三千年才敢出来。
别问我被踹下去了怎么还知道,你要是天天感受我师父的演技你也知道。
我被一脚踹下去的时候,还在回想师父对我挤眉弄眼的是干嘛,原来是要踹我了。不由得腹诽,死老头,我明明告诉你大师兄有危险了,是你懒着非要一会再过去,现在出了事就怪我头上,果然师徒情分浅薄。
不过还好还未剔除我全部仙骨就被踹下来,还算师父有些良心,让我有个自理能力。
剔除仙骨的滋味相当不好受,硬生生抽筋拔骨的感觉,饶是我这样不爱哭的,也硬是疼出了眼泪。是以师父踹我的时候,疼的我简直想骂娘,可转念一想,我没有娘啊。
因着凡间是有禁制的,带着仙力进凡间,无异于找死。倒不是说会有多惨,只是被压制仙力的同时会压制身体里的仙骨,造成和剔除仙骨差不多的疼痛。
我就这么两根仙骨了,可不能再折腾了。
于是落到最后一重天时,我捻了个诀,自家师父的下落诀很好破。我便停在了一重天,离人间最近的地方。
一重天的卫生环境并不好,竟是些下界稍微修炼成型的小妖小仙。
虽然我仙骨没两根,但好在气质在,毕竟是三十五重天养了十万年的。这些小妖们很快被我征服,称呼我为老大。
啊~这快感是三十五重天的银河从未感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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