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池上秋又来,荷花半成子。
须臾之间,又是一年秋天。
在万物寂静之时想念天边的明月,想念远去的故人,想念老去的时光。
花开花落,故人离去,终将是化作了月影风移中不染岁月的风尘,握不住,也散不掉。
苏芜,25岁的热血青年,身为21世纪的新青年,他的理想就是该躺平时就躺平,该内卷时那就不得不卷到惨绝人寰。
烦忧时,苏芜会一个人去山间的那棵枇杷树下躺上一整个下午。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与安然。至于为什么是那棵树?大概是因为那里有种冥冥之中的熟悉气息。
“禾雀添色踏春至,不比牡丹娇贵,却似人间温情。”这是那棵树上刻下的一行字,已有些年头了,以至于苏芜第一次来时看了很久才看明白。
他想,写下这行字的主人定是如他一般筛风弄月,潇洒一生。
那日,正是秋分时节,下了早班的他再一次爬上那个独属于他的小山坡。傍晚时分笼罩在朦胧黄昏中的山坡别有一番风味,山的对面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波光粼粼的公园湖畔,星罗棋布的村庄部落。他躺在那里,在树下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一位身体高大的男子在树下流着泪,抱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着红装,奄奄一息,嘴角的血迹看上去凄美而令人痛心。
男子就那样呢喃着临终前的话语,女子知道时日无多,用手轻轻地抚着男子的嘴角。
再然后,女子没有了呼吸,睡得很安详,男子响破天际的哭声弥漫整个山野,用手一寸一寸地凿着树下的泥土,凿了很久很久,以至于整个手都破皮流血。
将女子埋葬以后,男子只是摘下了一棵枇杷树,并没有写上墓碑,盯着树发呆了很久很久,末了,终于写下了一行字,那行字一瞬间刺痛了苏芜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待放下手时,便看见一幕幕剪影在眼前闪过。
八月十五灯会时,他与她一眼瞥见,一眼万年。
后来,他铁骑戍边,她殷殷期盼。
车马很慢,路途遥远,一月不见便是相思,白鸽送信,解了相思,却又心生无限愁思。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他功成身退,禀明归隐之意,终于和她相守相依。
那天,阳光明媚,穿透树梢的叶片都在高兴地颤抖着。
他沙哑的声音激动地说道,“念钦,我回来了。”
女子欣喜若狂,攥紧他的衣袖,望着他的深眸凝视了很久很久。
他喜欢吟诗作画,舞刀弄剑。她喜欢弹琴赠赋,为君霓裳。
他与她在庭前作画,他画笔下勾勒出一朵绚烂开放的禾雀花,女子脸上的笑容亦是如禾雀般灿烂温婉。
如果时光停留,他们只愿定格在庭下岁月,亦不再回首思量。
数月,他国攻城,血染江河,纵有千般不舍,他不得不再次披上戎装,保家卫国。
可未曾想,一场恶战之后,兵掠城池,失守战地,他险保性命,流亡边疆。可战报只传去四字——“全军覆没”。
念钦不死心,坚决不办葬礼,不接受任何封赏,倔强地对世人宣告:“未见尸骨,定还活着。”
她日日以泪洗面,辗转难眠。一边是家国破碎,狼烟四起,一边是经年累月的相思之苦,心里期盼着所爱之人还能活着。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人比黄花瘦。
而此时的将军数夜未眠地奋马疾蹄,只为拼尽力气奔赴那思念成疾的人儿。
未过半月,莫念钦便积郁成疾,一病不起。
莫念钦病终那一日,将军满身泥土,推开门的一声巨响,让她清醒了很多。
他满眼是泪,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无力而绝望,手里攥紧了那把匕首。
念钦心知他所想,便硬撑起在他送的画上题词: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颤颤巍巍的双手抚摸着他说:“我希望不再有流离失所,看到的是和平盛世,春暖花开,来世我会在那样的地方遇见你,幸福简单地过上一生。”
他于庭前亲手埋下她的尸骨,种下一棵枇杷树。
再次奔赴战场,决战之时,他以一己之力战兵十万,击溃敌军,可也身负重伤,落入敌网。他如释重负地笑了,那把匕首,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用上了,未等酷刑,他便自刎于狱中,尸骨无存。
苏芜猛然惊醒,眼角泪痕划过。
从前车马很慢,战乱纷扰,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如今车水马龙,繁华盛世,一生仍只等待一个人。
深秋已至,国泰民安,枇杷亭亭如盖,吾盼吾妻可归矣。今生,还能再遇见那个绽放如禾雀花般的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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