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头一回遭到那样的侮辱。
她永远不能忘记那一日,大雨滂沱,她在他的寝宫前跪下,请求他放过东郑七万战俘,以及被他攻占了的端城、平阳城里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西梁,崇安帝善武,十八岁领军挂帅,百战百胜,东郑、南孟、西梁、北越,四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为时人熟知且惊惧的是——此君嗜血、暴戾,喜爱屠城、坑杀战俘,所到之处,尸骸遍野、白骨横沟……
望久十六岁时,父皇病危。病榻前,弥留之际问她道:“阿久,知道父皇为何为你取望久这个名字吗?”
望久答:“期望东郑国泰民安、千秋万代、长长久久。”
父皇又问:“那——阿久你能做到吗?”
望久答:“东郑在,阿久在,东郑亡,阿久亡。”
……
她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这场大雨仿佛是在替她流泪,她没有哭,从战败的那一刻到现在,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作为一国之君,她必须坚强,她没有功夫哭泣、怨恨上天,她要竭尽所能,去保护自己的子民,为此不惜牺牲作为帝王,甚至一个女人的尊严。
所以,在梁崇安召她进去,并令她脱光衣物时,她只是攥紧拳,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解开缎带,将外褂、一层层衬衣缓缓褪下。
最后,仅留藕荷色的肚兜、细纱亵裤……
她站在那一堆衣物之上,束手而立,并不低头,努力以这样的姿态去维持那所剩不多的骄傲。
可惜,她的骄傲不堪一击。
他单膝屈着,半靠在塌上,闲闲地打量她,就像打量一个瓷器、一只京巴狗——玩物罢了。然后,就见他漠然地抚摩手里的白玉扳指,道:“把衣服脱光……我说的话,女皇陛下你听不懂?”
女皇陛下。
他故意将这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满是讥诮。
望久眼里燃起怒火。
接着,不期然的四目相对。
一瞬,望久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人,就像一条毒蛇,优雅地盘踞在高地,看猎物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眼里满是波澜不惊。
波澜不惊里暗藏杀机——一击即可毙命。
在肚兜、亵裤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时,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骄傲,垂首,抱臂,蜷缩着身子。
她的眼眶红了。
不能哭,不能哭,望久在心里默念。
屋里燃着檀香,她不觉得好闻,只觉得窒息。四周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将一层层纱帘吹得飘飘摇摇。
望久像是很冷,不住地颤抖。
“过来。”他说。
她打了个寒噤,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似有千斤重。
“难得,久久这么乖……”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将她的发带解开,乌黑的头发便如瀑布般淌下。
他墨色袍子上绣着银丝龙纹,绵绵密密,随着他的动作,刮擦在她细嫩的皮肤上,不适和恐惧让望久的声音不自觉地颤起来。
“你……要我如何做,才能放过我的臣民?”
“你,觉得呢?”他抱着她,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这看似宠溺的动作,却叫望久不寒而栗,颤得更厉害——她记起来,梁崇安拧掉小黑脑袋的画面。
那时候,梁崇安还在东郑做质子。质子,作为四国间维稳的工具,向来是各国帝王子嗣中不很受重视的那一个。
梁崇安便是如此,亦或说,他为他父皇所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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