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朝,建元七年冬。
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迟些,却也下了好些日子。整座皇宫被大雪层层覆盖,收敛起往日的威严与华丽。天地间浑然一色,粉妆玉砌,又是另一番美景。
雪停了,各宫的掌事太监便带着宫人们清扫积雪,以防雪天路滑,冲撞到贵人们。某处宫苑里传来孩童纯净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深宫里的庄重与沉闷。
男孩身着浅蓝色的锦袍,外披一白狐皮里子的斗篷,脚上的鹿皮小靴踩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怀中的那支红梅花最是惹眼,娇而不艳,凌寒盛开。
宫人们紧紧跟在身后,数双眼睛盯着这娇小身躯,生怕一不小心栽倒在这雪地里。
快到母后的宫殿了,男孩一时心急,加快步伐,愈走愈快,竟在雪地里跑了起来,宫人太监们赶紧追上前去。
“殿下,慢些跑,仔细摔着!”入宫资历最久的刘公公一边在后头跑,一边喊着。
话音未落,男孩一脚滑倒,重重的摔趴在雪地里,这可吓坏了旁人。刘公公赶紧把男孩抱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小心的询问道:“殿下,真是吓死老奴了,可有哪里摔痛?要不传太医过来瞧瞧?”
“无碍。”男孩站起身,望了望手中的红梅,丝毫未损,依旧开的如此灿烂,“不必劳烦太医,哪就那么娇贵?”
刘公公面露难色,遂带着其他宫人,“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殿下若是再有磕着碰着,奴才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呀?”
“公公跪下作甚,快些起来,璟儿不跑便是了。”众人齐刷刷的跪下,使男孩有些懵,待回过神后,又补上一句,“方才我摔倒一事,莫要告诉母后,我不想惹她担心。”
“诺。”宫人们低首叩头。
“咳,咳咳,咳...”
男孩刚踏入凤仪宫的后殿,便听到母后的咳嗽声。二位宫女上前,脱下他身上的斗篷后,领着他去了西暖阁,屋内点着熏笼,格外暖和。
“璟儿,过来。”屏风宝座上的妇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兰花,外穿苏绣流云锦衣,淡雅精致的妆容遮掩住了憔悴的面容,头上的凤冠流光溢彩,彰显着她的身份,大业朝的皇后张氏。
“儿臣给母后请安。”行礼过后,男孩扑到张氏怀中,贪恋着母后身上的味道,久久不愿松手。下雪的这些日子,他都未能来母后宫中请安,实在想念。
张皇后双手捂着男孩的小手,又摸了摸那粉嘟嘟的小脸,怕他冻着,命宫女把暖手炉抱来。““咳,咳咳,咳...”张皇后拿起手绢挡住,把头转过去,刻意压制咳嗽声,反倒越咳越厉害,巴掌般的小脸涨的通红。
“儿臣不冷。”男孩把暖手炉递到母后手中,十分贴心的拍着母后的后背。
“娘娘,该喝药了。”一身着碧色宫装的宫女端着药碗走进来,这是皇后的陪嫁丫环秋雁。
张皇后闻着药气,皱起了眉头。这药陆陆续续吃了好几年,太医也时常根据病情调整药方,可身子却总不见好。她也日渐灰心,想着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吧。平日里秋雁常劝慰她放宽心,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总会治好的。
“母后可是嫌这药苦,儿臣这有糖。”见张皇后迟迟不肯喝药,男孩低头从袖口掏出一包桂花糖。
“不苦。”张皇后强颜欢笑着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秋雁姑姑,可有花瓶?”男孩想起早晨从梅园折下的红梅,还放在外头,“今早我折了枝红梅,想放在母后的寝宫里。”
“殿下请稍等一会儿。”秋雁撤下药碗后,走进里屋寻瓶子。
“这梅花若是用雪水养着,会开的更好。”片刻功夫,秋雁拿出淡青色的陶瓷花瓶,手脚麻利的把红梅插好,“殿下瞧着如何,可满意?”
“好看极了,秋雁姑姑懂得真多。”男孩一脸崇拜的望着秋雁。
“那是娘娘教导有方。”
“母后什么都会,真厉害!。
“今日你们俩的小嘴怎么都跟抹了蜜似的,比这桂花糖还甜。”张皇后眉头渐渐舒展,莞尔一笑,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