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更鼓声过,子依倏忽从梦中惊醒。困倦之下,原是翻个身再睡,只是睁眼闭眼之间,却是觉得余光中有黑影闪过。
瞬间没了睡意,子依的目光看向了妆台,果真有一道纤细的背影静静地坐着,当即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是姑娘啊,那便无事了。
皎洁月光透过棱窗,照到了妆台前静坐的女子面目之上。月光虽皓白,衬得人却有几分失真,尤其子依看的还是铜镜中的倒影,不免更模糊了几分。
但是即便如此模糊,子依还是在对上一双如墨画刀裁的眉眼之时,内心猛地一颤。纵是日日相对,纵是夜色薄凉,看着那一双清凌眉眼,子依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回,自家姑娘这一双眉目当真是生得极好。
月光清冷,将原本的妩媚惑人冲淡了几分,更显清丽动人。
看清无泪,眸光也沉静,子依轻轻地松了口气。尽管白日里的姑娘逢人就笑,谦和而温暖,但是子依却是清楚自己伺候的这位姑娘,一个人时全然是另一副相反的模样,尤其是近半年。
子依静静地看着镜中人,忽而心生自家姑娘是在为迫在眉睫的婚事烦恼。毕竟婚期将至,即便永乐侯府之于姑娘而言已是高攀,即便自家姑娘看起来也无比珍惜这一段姻缘,但是子依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直觉告诉她,姑娘她或许并不情愿。
尤其是近来,自家姑娘频频失眠。虽然问起时她只是笑说紧张,但是这一刻,子依心底却是选择相信紧张不过是推辞之语。不免,子依就有些心疼起了自家姑娘。
但是一个下人的心疼又能如何呢?更何况自家姑娘也不需要。毕竟老夫人那样心疼姑娘,也是一样的束手无策。到底是当事人自己如何也肯不开口说自己的难处,而永乐侯府也的确是好人家,便是想退婚,也没有由头。
不由自主的,子依便想起来府里人背地里说自家姑娘生性凉薄的言论。从前子依倒也不这么想,但是望着那纤细却挺拔的身影,子依不由信了几分。
倒也不算凉薄,只是自家姑娘性情拧巴,那些话也并非全然空穴来风。
毕竟谢氏女鲜少如此,虽然自家姑娘并非谢氏女,但是在谢氏长大,受着谢氏的教养,与谢氏女本无区别。但是即便是自己,也会觉得自家姑娘身上的确不见谢氏风骨。
世家风骨为何,子依也说不清。但是子依眼中所见的王谢子弟,却是与自家姑娘大不一样。以子依所见,世家子弟是断不会委屈自己的,凡事只问自己情愿不情愿,与姑娘这般宁愿自苦,也不肯将真实想法道出全不一样。
是以,子依心疼也无用,终究这也不是自己能做得主之事。更何况,比起这些,眼下秋风瑟瑟才是子依更为操心的。
不由得子依就叹了口气,也不晓得冻了多久了,若是着了凉,婚期将近,子依不由一个哆嗦。
“姑娘怎么还不睡,可是又做梦了?奴婢给您找一件衣裳吧,不论如何,身子要紧。”
子依的询问,并未等到回应,栖梧院中,依旧静谧。
一片静默之中,终是子依耐不住。一声轻叹,随即便窸窸窣窣地起了身。衣衫单薄,这秋夜里也寒凉,不论如何也该加一件衣裳。
是以,披衣起身,也不点灯,顺手摸了一件衣裳,而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对镜愣怔的女子身边,将衣裳轻轻披上。
虽然忙了一天,但是子依眼下倒也没了睡意,毕竟自家姑娘明显心事重重。再累再困,眼下也睡不着了,便也陪坐在了一旁,也不多话。虽然知晓自家姑娘不会开口,但是有个人陪着,她心底总是要好受一些的。
“子依,你说若是我如今悔婚,外祖母会不会就此厌弃了我?”
然而就在子依以为今夜又要在一片静默之中度过之时,耳畔却是有一道清凌飘忽的声音响起。
“谢氏会不会就此厌弃了我,那这栖梧院是不是都住不下了?栖梧院虽偏了些,终究我也住了这么些年。若是栖梧院住不得了,我姜姝又要何去何从?”
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姜姝终是扭头看向了子依。
那一双从来沉静的眼眸,印在子依面上,却是头一次多了迟疑、不安和彷徨。踌躇犹豫之下,那好看的眉眼之间,竟是还多了些渴望。
子依愣了愣,渴望什么呢?自家姑娘在渴望些什么呢?
难道是怂恿?
盯着姜姝看了半晌,子依脑中突然有了答案。此念过后,子依心内又是果然一闪而过。果然,姑娘是想悔婚。只是姑娘想要被怂恿,想要被鼓励悔婚,自己当真可以说出那些她所渴望的话吗?
尽管方才还在想着只要姑娘想,只要她不愿,自可以像谢氏女一样道出一切。但是她真的可以吗?子依看着姜姝,心沉了又沉,她终究不姓谢。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了,若是当真任性悔婚,倚仗呢?
纵然艰难,但是子依还是小心翼翼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