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昨日受了风寒,今日感觉可好?”
仆从在榻边低声询问着,不敢做出太大的声响。
榻被厚厚的布围着,不透一丝光亮,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仆从的话语,慢慢伸出一只手,那手白皙异常,关节发白,指甲圆润,指尖还透着一丝粉色。
“咳咳……不必忧心……”
沙哑的声音自榻上传来,仆从认真分辨了一下,发现声音不似昨天一样嘶哑,顿时放下了心,将手中端了许久的药盏放在了榻边的小桌上。
“公子,药已经熬好了,温度正好适中,还是趁热喝了吧。”
榻上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仆从也不急,只是站在原地,垂眼看着自己的脚。
自家的公子最不喜欢药的苦味,所以自然要犹豫上一会儿,不过公子生性温润,听得别人的劝,回回都不好意思让仆从因为自己而等着,所以也就会吃了那苦滋滋的药。
良久之后,榻上人发出一生轻叹,仆从眉头一动,知道这位是妥协了,立马就将药端了起来,站在原地等候。
“给我吧。”
伸出的手向前递了一下,露出同样白皙的手腕,仆从将药盏递给他,静静等着他喝完。
那手犹豫了一下,随后将药盏连同那手一起收回了布中,不一会儿就传来吞咽的声音,不过几瞬吞咽声就停止了,那手又轻轻伸了出来。
药盏已经空了。
仆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蜜饯放置他的手中,端着空了的药盏离去了。
穆新凉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蜜饯,张口将它放在嘴里,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真甜,甜的发苦。
他缓缓坐好,望着眼前的一片黑色发呆。
想来……想来他已经穿来这里十六年了。
穆新凉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以前。
从前的他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因为车祸而死,却又因此而生——他魂穿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不需要历史的架空世界。
刚刚穿来的时候他也曾高兴过,现代的他死去,而现在的他却只是一个小小婴儿,他可以有无限可能,可以大展拳脚,可以重活一回。
他开心地度过了一个童年,直到十岁那年一个名医来访,发现了他身体上的虚弱,诊断后说下了一句话——他身患重病,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活不过十八岁。
他的父母惊恐异常,将他养在府里,不准他吹风,不准他出门,生怕他因此而丧命,无数的珍贵药材进入府中,熬成汤药,喂进了他的嘴里,可却也是徒劳。
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就连起身都要耗费他很大的精力,他不能见风,所以只能待在这一个小小的天地,可这又能保住几时呢?
还有不剩两年了。
六年的乏味与枯燥早已经侵蚀了他的神经,甚至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无从思考自己的未来。
一副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身体带来的只有苦痛,即使自己的身份显贵,即使万千民众爱戴,到底也只是虚名。
他甚至无法走出这座屋子,去瞧一瞧外面的世界。
穆新凉张开手掌,借着微弱的亮光看着手中的纹路。
掌纹稀碎,短命之兆。
门吱呀一声开了,穆新凉一惊,坐在榻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榻前。
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此?门外的侍卫呢?
穆新凉咬了一下下嘴唇,决定先开口。
“不知阁下是谁,因何来此?”
那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厚厚的布,颇有兴趣地开口。
“我听闻京中有一奇人,一岁能言,五岁作诗,八岁学武,十岁可击杀刺客,在病重之后还能为当今圣上出谋划策,作出许多妙计,心中有些敬仰,便只身来此。”
穆新凉没有放下警惕,只是谦虚道,“不敢当,我作为一个抱病之人,死期将至,实在受不住这些虚名。”
“真是谦逊啊,不愧是深得百姓爱戴的仁公子。”
这人似乎是在夸赞他,话中却带着调笑,让穆新凉心下不悦。
这人言语之中谈及圣上,又说到了百姓,怕是宫中之人。
“阁下到底是何人?”
这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猜猜看。”
穆新凉的额头落下一颗汗珠,脑子开始思考。
这几年他虽然抱病在家,却还为当今圣上出了些小计谋,三年前南方涝灾,他为此上书,圣上一月未回话,却在涝灾结束时大为赞赏,那一时他便闻名京都。
奔着这一身虚名而来,自然就要因此而获利。
圣上有三子,太子资质平庸,却有一个好太傅,圣上虽不太重视,但也不至于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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